顾疏桐把最后一口芝麻糖的甜意咽进喉咙时，裴砚舟带着苏漾冲进了会议室。
小姑娘眼睛还是红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却死死攥着裴砚舟衣角——方才在巷口，赵天成派来的人差点撞翻她的电动车，要不是裴砚舟及时刹住车，后果不堪设想。
\"顾姐。\"苏漾抽着鼻子把手机递过去，屏幕里是半小时前收到的威胁短信：\"再给顾疏桐作证就等着收尸\"，发信人备注是\"光总\"。
顾疏桐的指甲在桌沿掐出月牙印。
她想起三天前苏漾在警局录的口供——这个刚毕业的新人演员，被赵天成以\"光辉基金\"名义骗着签了阴阳合同，替他在境外账户转过三笔款。
当时苏漾红着眼说\"我真不知道那是洗钱\"，现在那些字就像针，扎得她太阳穴突突跳。
\"何姐。\"她抬头看向正往保温杯里续热水的经纪人，\"把苏漾的行程全停了，安排去顾宅住——让老陈调十个保镖守着，赵天成要动她，得先过我顾家的门。\"
何敏往苏漾手里塞了块巧克力，动作像在哄自家侄女：\"小漾别怕，顾姐说话比防弹衣还管用。\"她转身时西装裤带\"唰\"地绷直，从公文包抽出一沓照片拍在桌上，\"刚从金融圈朋友那扒来的，光辉信托近三年流水。\"
照片里的数字像爬满毒刺的藤蔓。
顾疏桐扫过第一页就攥紧了纸角——每月十五号，总有一笔五百万的\"艺人培训基金\"打进信托，可苏漾的合同里写的是\"艺人包装费\"，到账只有两百万。
剩下的三百万去哪了？
裴砚舟突然俯身按住她发颤的手背。
他指节还带着方才握方向盘的凉意，声音却像块烧红的炭：\"我让人查了信托的法人，是个七十岁的退休会计，上周刚被送进IcU——你猜怎么着？\"他扯了扯松垮的领结，眼尾翘起点促狭的笑，\"监控显示，送他去医院那天，赵天成的司机在楼下蹲了半小时。\"
顾疏桐突然想起大学时看过的犯罪心理学案例。
那时她在论坛跟裴砚舟吵架，说\"导演该尊重演员的情绪\"，他回\"你该多看看犯罪片，情绪都是拿来骗人的\"。
现在这张总爱开玩笑的脸沉得像块铁，连眼尾那颗小痣都跟着绷紧了。
\"去光辉控股。\"她突然站起来，西装外套滑下肩头，\"今晚必须拿到信托和基金的关联证据。\"
何敏看了眼腕表：\"十点整，他们财务室最后一批人刚走。\"她从包里摸出副金丝眼镜戴上，发梢沾着的发胶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我扮审计师，顾影后和裴导扮加班狗——赵天成的前台是我表妹，她能把你们放进员工电梯。\"
光辉控股的玻璃幕墙在夜色里泛着冷白的光。
顾疏桐踩着裴砚舟的影子进大厅时，前台小妹正对着手机咬嘴唇。
她眼尖看见对方耳后那颗朱砂痣，正是何敏说的表妹，于是故意撞了下裴砚舟胳膊：\"裴导，你昨晚改的分镜稿带了吗？\"
\"带了带了。\"裴砚舟秒切戏精模式，抓着她手腕往电梯跑，\"顾老师别急，我让助理把咖啡放你工位了——冰美式加两份浓缩，对吧？\"
前台小妹果然没拦，还冲他们背影喊了句\"加油赶项目\"。
电梯门合上时，顾疏桐听见裴砚舟小声嘀咕：\"我哪知道你喝冰美式？
上次在片场你明明点的杨枝甘露。\"
\"闭嘴。\"她掐了下他掌心，\"等会跟紧我，赵天成的保安队都是退伍的，别露马脚。\"
何敏的\"审计师\"身份显然更管用。
她踩着十厘米细高跟晃进财务室时，值班保安连看都没多看——谁会怀疑带着计算器和印着\"xx会计师事务所\"帆布袋的女人？
但财务室的锁比想象中难开。
何敏蹲在文件柜前，指甲盖都快磨秃了才听见\"咔嗒\"一声。
最底层的档案袋上落着薄灰，封皮写着\"光辉信托-基金对接\"，她刚掏出手机要拍，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
心跳声在耳膜上敲鼓。
何敏抓着档案袋滚进旁边的储物柜，后背撞上金属隔板的疼都顾不上，只盯着柜门缝隙——进来的是个穿黑西装的男人，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手里举着微型手电筒，正顺着文件柜挨个翻找。
\"操，老周怎么还没查到苏漾地址？\"男人对着空气骂了句，手电筒光扫过何敏藏的档案袋时，她连呼吸都凝成了冰。
直到那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她才敢抹把额角的汗，继续疯狂按动手机快门。
凌晨两点的顾氏会议室像座发光的堡垒。
何敏把手机里的照片投到墙上时，苏漾正蜷在沙发上睡着，睫毛还挂着泪珠。
照片里的文件清晰显示：光辉信托每月接收的\"艺人培训基金\"，有30%直接打进\"光辉基金\"的海外账户，而基金的受益人一栏，赫然写着\"赵天成\"三个大字。
\"洗钱。\"裴砚舟把最后两个字咬得粉碎，\"用艺人合同当遮羞布，把脏钱洗成'投资收益'。
苏漾这种小透明根本不知道，她签的不是经纪约，是洗钱工具的使用说明书。\"
顾疏桐的指尖在投影上划过\"赵天成\"三个字，像在划开一道陈年旧疤。
三年前她在大学论坛痛批\"资本绑架艺术\"，赵天成作为校董在评论区阴阳怪气\"顾小姐不如先管好顾家的股票\"，现在想来，那时他大概就已经在布局了。
\"我约了个艺人。\"她突然说，\"三年前拿过光辉基金'最佳新人扶持奖'的那个，现在在横店拍网剧。\"她摸出手机翻到聊天记录，对方半小时前刚回\"顾影后约饭，我带两瓶酒\"。
裴砚舟突然笑了，伸手揉乱她精心打理的头发：\"顾老师这是要唱鸿门宴？\"
\"总得有人撕开他的遮羞布。\"顾疏桐拍掉他的手，却没躲开他眼底的热，\"明晚八点，兰桂坊顶楼包厢——何姐，你让技术部盯着我的手机，万一出状况...\"
\"放心。\"何敏把保温杯重重搁在桌上，杯底撞出清脆的响，\"我让人在你耳环里装了微型摄像头，裴导的袖扣是信号放大器。
赵天成要是敢动手...\"她扯了扯嘴角，\"顾家在警队的关系，够他喝一壶的。\"
窗外的天已经泛起鱼肚白。
苏漾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嘀咕着\"顾姐别怕\"。
顾疏桐摸出最后一颗芝麻糖，却被裴砚舟截了胡。
他含着糖冲她挑眉，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顾老师，明晚的戏...\"
\"主角还是我们自己。\"她笑着撞了下他肩膀，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证据，\"等撕开这层面纱，我要让所有人看看——\"她的声音突然轻了，像片落进春溪的桃花，\"真正的演员，该怎么演好自己的人生。\"
会议室的挂钟敲响五点。
何敏开始收拾文件，裴砚舟去给苏漾盖毯子，顾疏桐则盯着手机里艺人的回复，指腹在\"明晚见\"三个字上反复摩挲。
而此刻的光辉大厦顶楼，赵天成正把雪茄按灭在\"光辉基金\"的财务报表上。
监控里顾疏桐离开公司的画面还在循环播放，他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老周，苏漾的地址查到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沙沙的电流声，接着是男人谄媚的笑：\"查到了，在顾宅——不过...\"
\"不过什么？\"赵天成的指节捏得发白。
\"顾氏那边新调了十个保镖，全是退伍特种兵。\"
沉默在电话线里蔓延。
赵天成突然笑了，笑得肩膀直颤：\"顾疏桐，你以为守着苏漾就能赢？\"他抓起桌上的打火机，火苗舔过财务报表的边角，\"等明晚她和那个艺人见面...\"他的瞳孔在火光里缩成针尖，\"我倒要看看，是她的证据硬，还是我的手段狠。\"
会议室里，顾疏桐的手机突然震动。
她低头看了眼消息，抬头对裴砚舟和何敏勾了勾手指：\"艺人说明晚要带的酒，是赵天成亲自送的。\"
三人的目光在晨光里交汇。
裴砚舟扯松领带，何敏推了推眼镜，顾疏桐则摸出支记号笔，在白板上重重写下\"明晚八点\"——
那是他们和赵天成的最后一场对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