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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萱将调好的药膏往脸颊上抹时,指尖触到那片红肿,疼得她轻轻嘶了一声。昨夜坤宁宫那记耳光力道极沉,颧骨处已经泛出青紫,像块没捂热的铁。春桃在一旁看得眼圈发红,往帕子里包冰块的手都在抖:“小主,要不咱们还是跟陛下说吧?马皇后也太狠了……”

“说什么?”李萱对着铜镜挑眉,将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说她打了我,让陛下罚她?你忘了第23次轮回,淑妃哭诉被郭宁妃推搡,结果陛下怎么说?‘后宫争斗这点事也要闹到朕面前,嫌朕不够忙吗’?”她拿起胭脂往脸颊轻点,试图遮住淤青,“帝王家的情分,从来经不起翻旧账。”

春桃低下头,声音闷闷的:“可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怎么会算了。”李萱放下胭脂,镜中映出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光,“马皇后现在气头上,咱们得给她个台阶。那痘症偏方,就是台阶。”

她从妆匣里取出张泛黄的纸,上面是用娟秀小楷写的方子——这是第41次轮回时,她偶然从太医院的旧档里翻到的,据说对痘症有奇效,当年没能来得及用上,朱雄英就去了。这次她特意抄下来,字里行间都透着“体恤皇长孙”的恳切。

“让人把方子送到东宫,务必亲手交给太子妃。”李萱将纸折好塞进信封,“告诉太子妃,这方子是臣妾祖上传下来的,虽不敢说百分百有效,但或许能帮上小殿下。”

春桃刚要走,就被李萱叫住:“等等,再带句话——让太子妃悄悄用,别声张,尤其别让吕侧妃知道。”

这才是关键。吕氏对朱雄英的痘症“关心”得过分,第39次轮回时,李萱就撞见过她偷偷往朱雄英的药里加东西,当时没看清是什么,只记得那东西融在水里,泛着诡异的银光。

春桃走后,李萱坐在窗边翻《本草纲目》,书页翻动的沙沙声里,总夹杂着些细碎的响动。她侧耳听了听,是郭宁妃宫里的小太监又在墙角探头探脑,这次手里还拿着个食盒,看那样子,是想往里递东西。

李萱嘴角勾出抹冷笑。郭宁妃这是急了,英国公倒台让她少了个助力,如今想亲自下场了。她故意起身去倒水,脚步放得轻,眼角的余光瞥见那小太监慌忙把食盒塞到假山石后,撒腿就跑。

等小太监跑远,李萱走过去,打开食盒一看——里面是碟精致的桂花糕,香气浓郁得有些刺鼻。她捻起一块,放在鼻尖闻了闻,果然在甜香里嗅到丝极淡的苦杏仁味。

又是“苦杏仁膏”。郭宁妃的手段,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

她将桂花糕倒回食盒,原样放回假山后,转身回殿时,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傍晚时分,朱元璋来了。他刚踏进殿门就皱起眉:“怎么一股药味?”

“回陛下,是臣妾在擦治脸的药膏。”李萱屈膝行礼,特意微微抬脸,让他看清脸上的淤青。

朱元璋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眼神沉了沉:“马皇后还没消气?”

“皇后娘娘只是一时心急,臣妾不怪她。”李萱垂下眼,声音软了些,“倒是臣妾,给陛下添麻烦了。”

“跟你没关系。”朱元璋伸手扶住她,指尖无意中碰到她的脸颊,见她疼得瑟缩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李德全!去太医院传朕的话,把最好的去淤药膏拿来!”

李萱心里暖了暖,却故意叹了口气:“陛下还是别费这心了,臣妾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倒是小殿下的痘症……臣妾听说,还是没好转?”

朱元璋的脸色果然黯淡下来:“太医们都束手无策,马皇后这几日是以泪洗面,太子也急得满嘴燎泡。”他顿了顿,看向李萱,“你那偏方,真的有用?”

“不敢打包票,但值得一试。”李萱从抽屉里取出本旧医书,翻到夹着书签的一页,“陛下您看,这是臣妾祖上传下来的医书,上面记载这方子救过不少人。只是……”她欲言又止,眼神里带着犹豫。

“只是什么?”朱元璋追问。

“只是这方子需要一味主药,叫‘七星草’,据说只长在紫金山的悬崖上,不好采。”李萱抬眼看向他,“而且……臣妾怕皇后娘娘不信臣妾,不肯用。”

朱元璋沉默了片刻,道:“药的事,朕让人去采。至于马皇后那边,朕去说。”他看着李萱,眼神里多了些温和,“你有心了。”

李萱刚要谢恩,就见李德全匆匆进来,脸色发白:“陛下,不好了!东宫那边传来消息,小殿下……小殿下痘症加重,昏迷不醒了!”

朱元璋猛地站起来,龙袍的下摆扫过桌案,将上面的茶杯带翻在地,碎裂声刺耳:“怎么回事?早上不是还说稳住了吗?”

“说是……说是刚才吕侧妃给小殿下喂了碗燕窝,没过多久就出事了!”李德全的声音都在抖。

李萱心里咯噔一下。来了!吕氏果然动手了!

“备轿!去东宫!”朱元璋的声音带着怒意,转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李萱一眼,“你也来。”

东宫的气氛凝重得像块冰。常氏守在朱雄英的摇篮边,眼眶红肿,看见朱元璋进来,“扑通”一声跪下:“陛下!求您救救雄英!他刚才还好好的,喝了吕氏递的燕窝就……”

“吕氏呢?”朱元璋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臣妾在这儿。”吕氏从偏殿走出来,脸上挂着泪痕,手里还端着个空碗,“陛下,臣妾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那燕窝是臣妾亲手炖的,绝没加别的东西啊!”

“没加东西?”常氏猛地站起来,指着吕氏的鼻子,“除了你,谁还敢在雄英的吃食里动手脚?你就是嫉妒他是嫡长孙,想害死他!”

“姐姐冤枉啊!”吕氏哭得更凶了,“臣妾对小殿下的心思,天地可鉴,怎么会害他?”

两人争执不休,朱元璋的脸色越来越沉。李萱悄悄走到摇篮边,借着烛光看了看朱雄英——小脸烧得通红,呼吸微弱,嘴角还残留着点燕窝的残渣。她不动声色地用指尖沾了点,放在鼻尖闻了闻,除了燕窝的腥甜,还有丝极淡的、和郭宁妃那桂花糕相似的苦杏仁味。

果然是吕氏!她竟然和郭宁妃用了同一种毒药,只是剂量更轻,让人以为是痘症加重。

“都别吵了!”朱元璋怒吼一声,“李德全,传太医!让太医院的院判亲自来!”

太医很快就来了,诊脉后脸色凝重地回禀:“陛下,小殿下这不是痘症加重,是中了毒!这毒……和苦杏仁膏相似,但更隐蔽,混在食物里,很难察觉。”

吕氏的脸瞬间白了,瘫坐在地上:“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燕窝是你喂的,碗还在你手里!”常氏气得浑身发抖,“陛下,求您严惩凶手!”

朱元璋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吕氏:“你还有什么话说?”

吕氏哭得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就在这时,李萱突然开口:“陛下,臣妾或许知道是谁干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

李萱走到假山石旁,将那个藏着桂花糕的食盒拿出来,打开盖子:“陛下请看,这是今天郭宁妃宫里的人送来的,里面的桂花糕,也掺了苦杏仁膏。”她转向吕氏,“吕侧妃,你是不是和郭宁妃勾结,想借小殿下的痘症害人?”

吕氏一愣,随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是!是郭宁妃!她让我把药加进燕窝里,说事成之后,帮我在陛下面前美言,让我晋位!我一时糊涂,就……就答应了!”

这反转来得太快,常氏都愣住了。朱元璋的脸色却没缓和,他盯着吕氏看了半晌,突然冷笑:“郭宁妃让你加,你就加?你当朕是傻子吗?”

李萱心里清楚,朱元璋这是不信。吕氏和郭宁妃向来不和,突然勾结,确实说不通。她上前一步,声音平静:“陛下,不管是谁主使,当务之急是救小殿下。臣妾那方子,或许能解这毒。”

“真的?”朱元璋眼睛一亮。

“臣妾不敢保证,但可以试试。”李萱看向太医,“院判大人,这方子上的药材,您看看能用吗?”

太医接过方子,仔细看了看,眉头渐渐舒展:“这方子……虽是民间偏方,但配伍精妙,其中几味药确实有解毒消肿的功效,或许真能行!”

“那就快配药!”朱元璋急道。

太医领命去了,常氏连忙让人准备煎药的器具。殿里暂时安静下来,朱元璋坐在椅上,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着,目光在李萱和吕氏之间来回扫视。

李萱知道,他在怀疑。怀疑吕氏,也怀疑她。毕竟,这一切太“巧合”了——她刚好有方子,刚好发现郭宁妃的桂花糕,刚好能把祸水引向郭宁妃。

但她不怕。她赌的就是朱元璋“救孙心切”。

药很快煎好了,黑褐色的药汁散发着苦涩的气味。常氏亲自用小勺喂给朱雄英,一勺一勺,喂得极慢。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殿里静得只能听见药汁滴落的声音。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奇迹发生了——朱雄英的脸色渐渐褪去潮红,呼吸也平稳了些,甚至还轻轻哼唧了一声。

“醒了!雄英醒了!”常氏喜极而泣,抱着朱雄英的手都在抖。

朱元璋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他看向李萱,眼神里满是感激:“李萱,你立了大功!”

“这是臣妾该做的。”李萱屈膝行礼,“能救小殿下,是臣妾的福气。”

吕氏瘫在地上,面如死灰。她知道,自己完了。

朱元璋没再看她,只对李德全说:“把吕氏关进冷宫,彻查她和郭宁妃的勾当!另外,让人去紫金山采七星草,按方子给雄英调理。”

李德全领命下去,押着吕氏往外走时,吕氏突然回头,眼神怨毒地盯着李萱:“是你!是你算计我!你早就知道我要下毒!”

李萱没理她,只是垂着眼,仿佛没听见。

朱元璋皱了皱眉,对侍卫道:“堵上她的嘴!”

吕氏的骂声被堵住,只剩下呜呜的挣扎声,渐渐远去。

走出东宫时,夜风吹在脸上,带着些凉意。朱元璋走在李萱身边,突然说:“你好像……早就知道吕氏会动手?”

李萱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镇定下来:“臣妾只是觉得,吕侧妃对小殿下的关心,有些太过了。”她抬起头,目光坦然,“而且臣妾听说,吕侧妃的娘家,和英国公有些沾亲带故。”

这就把吕氏的动机和英国公的案子串起来了,既合情合理,又撇清了自己。

朱元璋果然没再追问,只是叹了口气:“这后宫,真是一刻都不得安宁。”他看向李萱,“委屈你了,脸上的伤还疼吗?”

“不疼了。”李萱笑了笑,“能救小殿下,这点伤算什么。”

朱元璋停下脚步,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动作温柔得不像他:“以后有朕在,没人再敢伤你。”

李萱的心跳突然快了半拍。这句话,第27次轮回时,他也说过。那时她信了,结果转头就为了安抚淮西勋贵,把她推出去当了替罪羊,让她被灌了哑药,在冷宫里活活饿死,临死前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嗬嗬的哀鸣。

可这次,看着朱元璋眼底的认真,她竟有了一丝动摇。

“谢陛下。”她低下头,掩去眼底的复杂情绪。

回到承乾宫时,春桃已经备好了热水。李萱坐在镜前卸妆,看着脸上那片青紫,突然觉得有些累。这一局她赢了,扳倒了吕氏,救了朱雄英,还让朱元璋对她多了几分信任。可她知道,这远远不够。

郭宁妃还在,马皇后的怨气未消,时空管理局的人说不定就在哪个角落盯着。双鱼玉佩的碎片还没找齐,她还得继续斗下去。

她从发髻里摸出那块碎玉,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指尖划过玉上的纹路,突然发现这纹路和朱元璋龙袍上的暗纹有些相似。

一个念头猛地窜进脑海——双鱼玉佩,会不会就藏在朱元璋身边?

这个念头让她心跳加速。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之前的方向,就全错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她知道,自己必须走下去。

因为她没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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