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萱将那枚双鱼玉佩碎片按在掌心时,指腹的纹路恰好嵌进玉面的刻痕里。碎片边缘的毛刺硌得皮肤发疼,像极了第33次轮回她被郭宁妃的银钗划破的虎口——那时她攥着染血的帕子跪在朱元璋面前,郭宁妃却哭着说是她先动手,朱元璋皱着眉看她的伤口,最后只淡淡说了句“各打五十大板”,那失望的眼神,比伤口的疼更让她刺骨。
【轮回次数:56 玉刺惊心:碎片的棱角刺破掌心,第33次轮回的委屈感突然漫上来——她趴在刑凳上,板子落在背上的闷响混着郭宁妃的假哭,朱元璋的龙靴就在不远处,可他始终没再看她一眼。血顺着刑凳滴在青砖上,她咬着牙想,这宫里的疼,原来不止皮肉伤】
“小主,真要去坤宁宫井?”春桃背着个布包,里面装着绳索、火折子和半块干粮,声音压得像蚊子哼,“方才去打听,那井三年没汲水了,井口都被石板封着,听说……夜里有哭声。”
李萱将碎片塞进贴身处,又摸了摸袖中那把磨得锃亮的银簪——这是她第27次轮回从一个死囚手里抢来的,簪身淬过特制的药水,见血能让伤口发麻。“总得去看看,”她往坤宁宫的方向瞥了眼,宫墙在月色下像道沉默的伤疤,“吕氏在琉璃盏底刻这地址,绝不会是无的放矢。”
两人借着树影掩护往坤宁宫挪,路过御花园的假山水榭时,李萱突然拽着春桃蹲下身。水榭的栏杆后,两个黑影正低声说话,其中一个女声尖细得像指甲刮过琉璃:“……井里的东西都备好了?别出岔子,三月初三就要用。”
另一个男声瓮声瓮气的:“放心,马主子的吩咐谁敢怠慢?就是……那东西泡了三年,味儿实在冲,昨儿个抬的时候,小的差点吐出来。”
马主子?李萱的心跳漏了一拍。马皇后的尸身果然在井里!他们要拿尸身做什么?
“再多嘴割了你的舌头!”女声淬了口,“记住,今夜要是有人靠近,直接做了,就说是失足落水,宫里年年都有这等事。”
脚步声渐远后,春桃的手还在抖:“是……是马皇后宫里的刘女官!前儿个还来承乾宫问过您的起居,笑得跟朵花似的……”
李萱按住她的手,指尖的冷汗蹭在她手背上:“她没认出我们就好。走,从侧门绕,那里的守卫是常将军的人,我们有暗号。”
坤宁宫的侧门果然只站着两个侍卫,见李萱比出“三长两短”的手势,立刻侧身放行。这是常氏特意安排的——自观星台事后,东宫的人手接管了大半宫禁,倒省了她们不少麻烦。
后院的古井果然被块青石板封着,石板边缘长着半枯的苔藓,月光照在上面,泛着湿漉漉的冷光。李萱蹲下身推了推,石板纹丝不动,下面像是压着什么重物。
“我来。”春桃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还没消的淤青——那是前几日帮李萱挡暗器时撞的,她运了运气,猛地往石板边缘一掀,石板竟真的动了条缝,一股混杂着腐土和腥气的味道顺着缝隙钻出来,熏得人直皱眉。
“慢点,”李萱从布包里掏出绳索,一端系在旁边的老槐树上,另一端缠在手腕上绕了三圈,“我下去看看,你在上面守着,要是半个时辰没动静,就去东宫找常氏。”
春桃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泛白:“小主!让奴婢去!您忘了第48次轮回……”
“没忘。”李萱打断她,第48次轮回她掉进的那口枯井里,爬满了蜈蚣和蝎子,她被咬得浑身是包,最后是靠啃井壁的青苔才撑到天亮,“但这次不一样,我带着玉佩,能感觉到附近有没有活物。”她拍了拍春桃的手背,把半块干粮塞进她手里,“听话,等我上来。”
踩着井壁的砖缝往下爬时,潮湿的寒气顺着衣领往里钻。井壁上长满了滑腻的青苔,好几次李萱的脚都差点打滑,绳索勒得手腕生疼,像要把骨头勒断。下到约莫三丈深时,火光突然照到个黑乎乎的东西漂在水面上——是口薄皮棺材,棺材盖已经裂开,露出里面隐约的白影。
李萱的心跳骤然加速,咬着牙再往下爬了两步,终于看清棺材里的情形。马皇后的尸身果然在里面,身上的囚服早已泡得发白,脸却异常完好,甚至还带着丝诡异的红晕,像睡着了一般。
更让她心惊的是,尸身的手腕上,竟戴着个与她贴身碎片一模一样的玉佩!
“找到了……”李萱刚要伸手去摘,棺材突然“哐当”一声晃了晃,从尸身的袖中滚出个东西,落在水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是个青铜铃铛,与朱允炆那个护身符铃铛一模一样!铃铛在水面转了两圈,突然“叮铃”响了一声,井壁两侧的黑暗里,竟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无数东西在爬。
李萱猛地将火折子举高,火光所及之处,密密麻麻的全是蝎子!它们的壳在火光下泛着青黑色,尾部的毒针亮得吓人,正顺着井壁往她这边爬!
“不好!”她想起郭惠妃最擅长用毒蝎害人,第40次轮回她被关在柴房,就是被这种蝎子蛰得差点断气——那疼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往骨头里钻,浑身的筋都在抽,最后是用滚烫的烧酒浇伤口才勉强压制住。
她慌忙去摘尸身手腕的玉佩,指尖刚触到玉面,尸身的眼睛突然睁开了!黑洞洞的眼窝里没有眼珠,只有两条白色的虫子在蠕动,顺着脸颊往嘴角爬!
“啊——”李萱吓得猛地后退,脚一滑竟从砖缝上摔了下去,好在绳索及时拽住了她,才没直接掉进水里。她悬在半空中,看着那“尸身”缓缓坐起来,裂开的嘴里露出黑黄的牙齿,竟发出了马皇后的声音:“李萱……本宫等你好久了……”
这不是马皇后!李萱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是傀儡术!第51次轮回她在西域番僧那里见过,用特制的药水泡过的尸身,能被人用符咒操控,连声音都能模仿得惟妙惟肖!
“是谁派你来的?”李萱的银簪直指“尸身”,另一只手拼命往上拽绳索,手腕被勒得火烧火燎,“是时空管理局?还是……我母亲?”
“尸身”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里混着水响:“你母亲?她自身难保呢……三月初三,时空门一开,你们这些挡路的,都得变成这井里的东西!”它猛地朝李萱扑过来,干枯的手指像爪子般抓向她的脖子!
李萱侧身躲过,银簪狠狠刺向它的手腕,想趁机摘下玉佩。可簪子刚刺入寸许,“尸身”的手腕突然爆开,黑绿色的脓水溅了她一脸,腥臭味直冲鼻腔,她忍不住干呕起来。
就在这时,水面突然剧烈晃动,从棺材底下钻出个黑影,手里举着把短刀,借着“尸身”挡住视线的空档,猛地刺向李萱的腰侧!
“小主!”春桃在井口尖叫,她大概是看情况不对,竟也顺着绳索滑了下来,此刻正用手里的火折子砸向黑影,“不要脸的东西!背后偷袭算什么本事!”
火折子砸在黑影的背上,火星溅到他的衣襟,竟烧出一串火星——他的衣服上浸了油!李萱瞬间明白过来,他们是想烧死她!
“春桃快上去!”李萱一脚踹向黑影的膝盖,趁他踉跄的功夫,银簪反手刺向他的侧脸,“让常将军带人来!说这里有诈!”
黑影被刺中后怪叫一声,脸上的黑布掉了下来,露出张布满疤痕的脸。李萱的瞳孔骤然收缩——是张女官!那个被她揭穿后发配浣衣局的女人,她的嗓子不是被烧坏了吗?怎么还能说话?
“没想到吧?”张女官的声音果然沙哑得像破锣,短刀挥舞得更急了,“马主子说了,要让你尝尝被蝎毒噬心的滋味!”
她话音刚落,井壁上的蝎子突然像潮水般涌过来,有的甚至顺着绳索往上爬,李萱的手背已经被蛰了一下,顿时传来钻心的疼,指尖瞬间麻得握不住银簪。
“小主!抓稳了!”春桃不知从哪摸出个油布包,里面竟是她白天偷偷藏的硫磺粉,她一把撒过去,蝎子果然慌乱地退开,“我们先上去!”
两人正要往上爬,那“尸身”突然再次扑过来,这次它的指甲里竟弹出了细小的毒针,李萱躲闪不及,被划中了胳膊,伤口立刻泛起黑紫。
“该死!”李萱咬着牙拽住春桃的手,“别管我!你先……”
话没说完,井口突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朱元璋的声音穿透夜色,带着雷霆般的怒意:“李萱!撑住!朕来了!”
绳索猛地一紧,两人竟被往上拽了好几尺。李萱抬头,看见朱元璋正趴在井口,亲自拽着绳索,他的龙袍沾了不少泥土,头发也乱了,眼里的焦急像要溢出来。
“陛下!”李萱的鼻子突然一酸,刚才强撑的勇气瞬间垮了大半,伤口的疼和心里的委屈混在一起,眼泪差点掉下来。
张女官见势不妙,突然将短刀狠狠插进绳索,绳索“嘣”地断了一股!李萱和春桃顿时往下坠了半尺,李萱下意识将春桃往自己怀里拽,后背重重撞在井壁上,疼得她眼前发黑。
“找死!”朱元璋的怒吼声里,井口突然落下支支利箭,张女官惨叫着被射中肩膀,短刀“哐当”掉在水里。紧接着,几桶滚油被倒了下来,蝎子发出一阵滋滋的响声,很快没了动静。
“抓住绳索!”常茂的声音在上面喊,新的绳索被扔了下来,“小的们拉你们上来!”
李萱刚抓住新绳索,那“尸身”突然死死抱住她的腿,腥臭的口水滴在她的脚踝上。她咬着牙抽出最后力气,将掌心的双鱼玉佩碎片狠狠按在“尸身”的额头——碎片接触到尸身的瞬间,竟发出刺眼的蓝光,“尸身”像被点燃般剧烈燃烧起来,很快化为灰烬,只留下那枚完整的玉佩,落在水面上泛着光。
“别管玉佩了!”朱元璋的声音带着哭腔,“快上来!”
李萱最后看了眼那枚玉佩,终究还是跟着春桃被拉了上去。刚爬出井口,她就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李萱发现自己躺在承乾宫的床上,朱元璋正坐在床边,用棉签蘸着药水替她擦手背的伤口,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瓷器。
“醒了?”朱元璋的声音沙哑得厉害,眼底布满血丝,“感觉怎么样?太医说那蝎毒虽烈,但你及时用了硫磺,没伤及内脏。”
李萱动了动手指,发现那枚从井里带出来的完整玉佩正被她攥在手里,玉面的温度暖得像他的掌心。“陛下……”她的嗓子干得发疼,“张女官抓到了吗?”
“抓到了,”朱元璋替她掖了掖被角,眼神冷得像冰,“已经审出了,她是时空管理局安插的死士,马皇后的尸身也是她偷偷换的,真正的尸身……早就被烧成灰了。”
李萱的心轻轻一颤。原来那傀儡只是幌子,他们真正的目的,是用假尸身引她来,再用蝎毒和火攻灭口。若不是朱元璋来得及时……
“别想了,”朱元璋握住她没受伤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都过去了。那枚玉佩,朕让李德全收好了,等你好了再看。”
他顿了顿,突然低下头,声音轻得像叹息:“是朕不好,没护好你。”
李萱看着他眼底的自责,突然想起第33次轮回他那句“各打五十大板”,想起第48次轮回他在井边冷漠的背影,再看看眼前这个为她亲自上药、彻夜不眠的男人,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胀胀的。
“不怪陛下,”她反握住他的手,指尖轻轻蹭过他虎口的薄茧,“是臣妾自己要去的,而且……臣妾知道陛下会来。”
朱元璋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紧紧回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以后不许再这样冒险,”他的声音带着后怕,“要去,等朕一起。”
李萱笑着点头,伤口的疼似乎都减轻了不少。第56次轮回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暖得不像话。
她知道,时空管理局的阴谋还没彻底粉碎,三月初三的决战也还在等着。但她不怕了。
因为她知道,这次,他真的会陪在她身边。
承乾宫的海棠花不知何时开了满树,暗香浮动,像在为这个迟来的承诺祝福。李萱靠在朱元璋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突然觉得,所有的轮回,所有的疼痛,都是值得的。
这一次,她信他。
也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