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空间的震动持续了半刻钟才渐弱。
萧凌的指节在锁链上抠出青白，直到林雪的手覆上来，他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跪在了碎石堆里。
\"老萧。\"林雪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冷意，却在触到他掌心时软了些，\"石锋的晶纹和天渊之眼同源。
刚才光团里那道锁链......\"她拽着他的手腕转向穹顶，残余的幽蓝光芒中，新锁链正与城主那根旧锁链形成对称的弧度，\"城主用克隆体当容器，却不知道真正的容器在他身边藏了十年。\"
萧凌突然站起来，逆鳞\"嗡\"地震颤，刀锋几乎要划破掌心。
他望着石锋消失的位置，那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蓝光，像极了小时候矿坑里，石锋用破布裹着的萤火虫——他们总说等攒够钱，要去看真正的星空。
\"他没死。\"苏瑶的声音从入口传来。
地下反抗军首领的黑斗篷沾着血，却仍挺直腰杆，\"我的人在核心层外围监测到异常生命体征。
那光团......更像传送门。\"
萧凌猛地转头，逆鳞\"当啷\"坠地。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呼吸有多急促，喉间像塞着烧红的炭：\"确认？\"
\"他的武气波动。\"苏瑶举起通讯器，光屏上跳动着熟悉的金色波纹，\"和十二岁在矿坑救你时一模一样。\"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萧凌心口。
十二岁那年矿难，石锋用身体护住他三天三夜，武气耗尽时，就是这样若有若无的金芒——那时他们连初阶武者都不是，却把\"活下来\"说得比吃顿饱饭还容易。
\"我们需要城主亲自启动核心。\"林雪突然扯过锁链，暗金纹路在她指尖流转，\"这东西是他用执念炼的，只有他亲手激活，才能暴露核心里的破绽。\"
\"但城主从不轻易离开主殿。\"苏瑶皱眉，\"他连十年前的矿难纪念日都只派替身。\"
\"我去。\"
三人均是一震。
声音从光团残留的蓝光里传来。
石锋的身影逐渐凝实，晶纹淡了些，却仍在锁骨处泛着幽蓝。
他的铠甲裂了道缝，露出下面狰狞的疤痕——正是三年前替萧凌挡下的那一剑。
\"老萧。\"石锋走向前，靴跟碾碎碎石的声音像心跳，\"城主最信我。
当年矿难后是我背你去医馆，是我替他管了十年城防，是我......\"他顿了顿，喉结滚动，\"是我亲手把克隆体送进实验室。\"
萧凌的太阳穴突突跳。
他想起三天前石锋在酒肆说的话：\"老萧，城主总说'天渊是家'，可家哪有把人当电池的？\"那时石锋灌了半坛烧刀子，晶纹在脖颈若隐若现，现在想来，是天渊之眼早就在侵蚀他。
\"不行。\"萧凌攥住石锋手腕，触感滚烫得惊人，\"你现在是容器，城主要是察觉......\"
\"他察觉不了。\"石锋反手握住他，掌心的茧磨得他生疼，\"刚才光团里，我听见天渊之眼在说什么。
城主以为克隆体是完美容器，其实他早把真心许给了活人——真正的容器，是信任。\"他突然笑了，露出虎牙，\"你忘了？
当年在矿坑，我们骗监工说有藏宝图，他不也信了？\"
萧凌的呼吸一滞。
十四岁那年，他们饿得偷矿主的馒头，被抓住时石锋把所有罪名揽下，说\"我弟有藏宝图\"，结果两人被吊在风口吹了整夜，却在半夜啃着偷来的冷馒头笑出眼泪。
\"这是唯一的机会。\"林雪插话，指尖点在锁链上，城主的脸已经完全消失，\"三天后是矿难纪念日，城主会启动天渊之眼净化辐射。
他需要最信任的人在核心层守着——而我能在锁链里做手脚，让他必须亲自来。\"
\"老萧。\"石锋的拇指抹过他眼角，\"你总说我是战术白痴，这次换我当军师。\"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当年你替我挡刀，去年你替我抗雷，这次......让我替你看一次破绽。\"
萧凌的眼眶突然发酸。
他望着石锋眼里的光，那光和小时候在矿坑避难时一样，明明自己冻得发抖，却把唯一的破毯子往他怀里塞。
\"好。\"他哑着嗓子应，反手扣住石锋后颈，像小时候两人起誓时那样，\"但要是敢少根汗毛......\"
\"知道知道。\"石锋拍开他的手，转身走向出口，晶纹在背影里忽明忽暗，\"记得给我留碗酒酿圆子，要加双份糖。\"
苏瑶跟着出去，临到门口又回头：\"我会派三个小队在核心层外围策应。\"
林雪将锁链递给萧凌，金属凉意顺着掌心爬进血管：\"明晚子时，我会在锁链里种下干扰符文。
城主启动核心前半小时，石锋必须出现在他身边。\"
萧凌握紧锁链，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检测到关键人物石锋生命体征稳定，信任值+20%。\"他望着石锋消失的方向，逆鳞不知何时回到剑鞘，剑柄上的纹路泛着暖光——那是石锋去年用矿石亲手打磨的。
三天后。
天渊城主的銮驾碾碎晨雾时，萧凌正蹲在核心层通风管道里。
他能听见城主的笑声透过金属传进来，伪善得像当年矿主给孩子们发糖时的模样。
\"石锋，辛苦你了。\"城主的声音近了，\"当年矿难要不是你......\"
\"都是城主教导得好。\"石锋的声音沉稳，却带着萧凌熟悉的尾音——那是他紧张时才会有的轻颤，\"核心层已检查三遍，符文稳定。\"
萧凌的手指按在锁链上。
林雪的干扰符文在暗金纹路里跳动，像等待捕猎的蛇。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石锋当年在矿坑替他挡工时的心跳重叠在一起。
城主的脚步停在核心台前。
\"启动。\"
当\"启动\"二字出口的瞬间，萧凌看见石锋的晶纹猛地亮起。
那蓝光穿透晨雾，像一把刺破黑暗的刀——而在刀的另一端，城主腰间的锁链正发出刺目的光，与石锋身上的锁链形成共鸣。
系统提示音炸响：\"检测到天渊之眼核心启动，弱点暴露倒计时——\"
萧凌握紧逆鳞，指节发白。
通风管道外，城主的笑声突然变了调。
他知道，石锋的\"背叛\"，此刻才刚刚开始。
天渊之眼的蓝光在核心台炸裂的刹那，萧凌的逆鳞已刺破通风管道的金属壁。
他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坠下，剑尖精准挑向城主后颈——那里是武圣级武者最薄弱的命门，更是三天前林雪用情报确认的\"天渊之眼\"能量传输枢纽。
但预想中的阻力却比他想象中更烫，城主竟徒手攥住了逆鳞的剑身，掌心渗出的血珠落在剑刃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好个萧凌。\"城主的声音仍带着笑，可眼底的冰碴子扎得人发疼，\"连最信任的石锋都能当刀使，难怪能从矿坑里爬出来。\"他手腕一震，逆鳞竟被震得嗡嗡作响，萧凌虎口裂开，鲜血顺着剑柄往下淌——这哪是武圣巅峰的力量？
分明是天渊之眼在给他灌能！
\"老萧！\"
石锋的嘶吼混着金属摩擦声炸响。
萧凌余光瞥见好友的晶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深，从锁骨蔓延到脖颈，像条活过来的蓝蛇。
石锋的铠甲碎片正不断崩裂，露出下面泛着幽光的皮肤，可他的拳头却结结实实地砸在城主后心——那是萧凌教他的\"矿坑三式\"最后一式，专破重甲。
城主闷哼一声，攥着逆鳞的手松了寸许。
萧凌趁机抽剑回斩，却在触及城主咽喉时突然顿住——城主腰间的锁链正疯狂吸收石锋身上的蓝光，那些本该流向核心台的能量，此刻正顺着锁链倒灌进城主体内。
\"你以为石锋是容器？\"城主擦了擦嘴角的血，笑容扭曲得像块碎玻璃，\"他是钥匙！
十年前矿难时我就发现了，这傻子的武气里有矿脉的本源，能唤醒天渊之眼真正的力量——\"他突然掐住石锋的脖子将人提起，\"现在，这力量是我的！\"
石锋的脸憋得通红，却仍在笑：\"老萧...记得...酒酿圆子...\"
这句话像根烧红的铁钎捅进萧凌心脏。
他的系统提示音疯狂跳动，石锋的生命体征正以每秒10%的速度暴跌。
逆鳞突然发出龙吟，剑身上的矿石纹路泛起金光——那是石锋用矿坑最深处的星陨铁亲手打磨的，此刻正与石锋体内的矿脉本源产生共鸣。
\"去你妈的钥匙！\"萧凌暴喝一声，逆鳞的金芒瞬间覆盖蓝芒。
他踏着城主的胳膊跃至半空，左手攥住石锋的手腕，右手剑刃抵住城主咽喉，\"林雪！
符文！\"
\"来了！\"
林雪的身影从阴影里掠出，指尖的暗金符文精准拍在城主后颈的锁链上。
那本该是能量传输的枢纽，此刻却像被泼了硫酸的布帛，锁链\"嘶啦\"裂开道缝隙，幽蓝能量顺着裂缝喷涌而出，在空气中凝成尖锐的光刃。
\"噗！\"
第一道光刃刺穿了城主的左肩。
第二道擦着萧凌的耳垂飞过，在墙上灼出焦痕。
第三道却突然转向——目标竟是石锋！
\"不！\"
萧凌想也不想地转了个身，光刃\"噗\"地扎进他右肩。
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却仍死死护着石锋。
石锋的手指在他后背轻轻抠了抠，像小时候在矿坑里躲监工时的暗号：\"我没事。\"
\"城主大人，别来无恙啊。\"
冷冽的女声混着破窗声炸响。
苏瑶带着二十个反抗军从穹顶的玻璃幕墙破入，她手中的乌鞘刀挑飞两个护卫的武器，刀背重重磕在城主膝弯——那是三年前城主亲手打断她父亲腿的位置。
\"反了！
都反了！\"城主的护卫队长举刀要砍苏瑶，刀刃却在半空停住。
队长脖颈处的晶纹突然亮起，和石锋身上的如出一辙——那是天渊之眼的标记，此刻正泛着萧凌熟悉的金色。
\"城主，\"队长单膝跪地，刀穗上的红绳晃得人心慌，\"当年您说晶纹是荣誉，可我妹妹被抽干能量时，您说她是'不合格的容器'。\"他抬头时眼眶通红，\"现在，该轮到您当容器了。\"
更多护卫的刀指向了城主。
他们脖颈的晶纹有的金，有的红，有的紫——那是被天渊之眼抽取过不同次数的印记。
曾经最忠诚的亲卫团，此刻成了最锋利的反刃。
城主的脸终于白了。
他松开石锋后退两步，撞在核心台上。
天渊之眼的蓝光突然开始扭曲，像被搅乱的湖面，核心台的符文链\"啪啪\"断裂，碎片炸得满场都是。
\"你们以为赢了？\"城主的声音发颤，却猛地撕开衣襟。
他心口处竟嵌着枚和石锋一模一样的晶纹，只是颜色更暗，\"天渊之眼的核心在我心脏里！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
\"那就让你没这口气！\"
萧凌的逆鳞穿透了城主的心脏。
石锋的拳头几乎同时砸在城主后心，苏瑶的刀割开了他的喉管。
三股力量叠加下，城主的身体像被踩碎的琉璃灯，碎成千万点蓝光，只余下心口那枚晶纹，还在苟延残喘地闪着。
\"老萧...看...\"石锋突然指着核心台。
萧凌转头的瞬间，后背的冷汗浸透了衣襟——天渊之眼的蓝光不再稳定。
核心台的符文链断裂处涌出黑色雾气，那些被抽取过能量的晶纹者（包括石锋、护卫队长、甚至萧凌自己）身上的晶纹，此刻都在和核心产生共鸣。
地面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缝，穹顶的玻璃\"咔咔\"作响，有碎石块砸在脚边。
\"系统提示：天渊之眼核心失控，能量暴走倒计时——\"
萧凌攥紧石锋的手，能感觉到好友的体温正在流失。
苏瑶的刀还滴着血，却已经开始组织反抗军疏散人群；林雪跪在核心台前，指尖疯狂地在锁链上绘制新的符文。
而在他们头顶，天渊之眼的蓝光正与黑雾纠缠，像极了十年前矿难时的天空——那时两个孩子缩在矿坑里，望着头顶崩塌的天，说\"等活下来，要去看真正的星空\"。
现在，真正的星空没等来，真正的崩塌，却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