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练习闭息,调节身体机能,躁动的情绪不断地涌出,终于在某一天,爆发出来。
累积的怨气汹涌如注,直接将矛头对准假圣婴。
“要不是你,族长就不会死,我们就不会被带到这种地方等死!”
男孩儿站起身,面色冷凝,死死看着张映诺,口无遮拦道:“圣婴大人,我要是你,我就自戕谢罪!”
“十二!”张海客低声喝道:“你过分了。”
“十二说的不对吗?他就是罪人,张家罪人,真想不懂族长为什么到死还护着他!族长眼瞎,养了个假的……”
张映诺紧紧捏着手指,听到这话,蓦地抬眼,朝那男孩儿看过去。
仅仅一眼,矛盾升级。
小箱子内,碰撞声不断。
乐风察觉到不对劲,忽然感到脚踝铁链一紧,他立即握住匕首,站起身,却没有感受到大人的脚步震动。
小狐狸歪头,这群孩子,在闹什么?
还没来得及思考,脚踝处锁链传来的拉力使他不得不往前走,长发被扯了下,后背也被推了下,身体每一处都在受着冲撞。
乐风蹙紧眉头,他停下脚步,尾巴悄然竖起,用身体感知危险,微微偏过头,狐狸耳朵敏锐察觉到气流朝他涌入,右脚后退,忽地伸手,准确接到张映诺。
凌厉的冷光在黑暗中闪过,少许亮色印在那双绿眸上,乐风下意识挡住身边的张映诺,侧身直接握住那刀锋。
拿刀的孩子用的力气极大,却丝毫撼动不了乐风。
滴答、滴答——
鲜血不住地往下流。
周遭好像按下暂停键,所有混乱,在此刻停歇。
张映诺抬头就看到站在自己身前的乐风握住那把匕首,侧着身子低垂着头,神情冷漠又温柔,短短一瞬,那埋藏在心底的熟悉感又冒出头。
族长的身影逐渐与眼前这个孩子重合。
就在这时,车身晃动停止,开锁的声音响在每个孩子耳中,催命符一般,他们停下所有动作,站在箱子内,静候未知的结局。
乐风垂眸感知着周身一切,他握着刀锋,稍用力,就从十二手中拿过刀,像是没有痛觉似的,灵活翻转匕首,握住刀柄。
在这群孩子中,做出完全意料之外的举动。
黑色斗篷下的幼小身躯,带着不符年纪的狠戾,执刀朝十二眼睛上刺去。
猛烈气流带来的冲击,黑色观音兜微微往后褪去,连带着长发也轻轻掀起。
刀尖沾着的血汇成血珠,滴到十二眸中,他眨了下眼,竟动也不敢动,只差毫米,这只眼睛就废了。
头顶上泄下一道晃眼的白光,直接照在乐风那双绿瞳上,冷漠不含任何杂质的双眸似乎蕴藏着戏谑的笑意。
“零一!你放下刀!”
站在外头的男人看到这一幕,直接气炸,血包本就没多少,这要是最开始就折损,那以后的路还走不走了?
乐风完全忽视头顶上愤怒咆哮的人,他伸手扯了扯头顶上的帽子,及时挡住将要滑出的狐狸耳朵,上前一步,朝这个不听话的孩子走去,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脸“乱打乱闹,也要有个限度,懂吗?”
十二怔怔地盯着他眼睛,大脑空白,几乎忘记说话。
在张家人正要下来阻止时,乐风收回刀,转过头,抬眸看向把他们关在这里的男人。
狭小箱子内,站着十个小孩儿,而最中央的孩子,看起来格外的幼小,可偏偏他是这群“血包”中,最不好惹的。
数十只眼睛落在张崇明身上,他心中一窒,鸡皮疙瘩全部起来,莫名有种感觉,只要他敢下来,这群流着高纯度麒麟血的孩子就会将自己生生撕碎,咬烂。
这个念头在脑中匆匆闪过,仅仅片刻,张崇明就整理好情绪,开口:“你们都出来。”
说完这句话,他就转身跳下车,融入忙碌的族民中。
张海客最先爬上去,随后站在边缘,伸手拉起下面的孩子。
潮湿闷热的气浪从外方席卷而来,他们一个接一个从箱内出来,等到乐风和张映诺时,张海客稳住身形,伸出两只手,想把他们同时拉上来。
却没想到,两人默不作声,迅速爬上来,同时跳下,动作干净利落,还不忘回头看着蹲在上头的海客。
张海客:“……”默默收回手,直接跳下,走到两人中间,点评道:“身手不错。”
小瓶子嗯了一声,低着头握住乐风那只血肉模糊的手,抿唇不语。
不是最怕疼吗,为什么要用手接刀?
再次看向乐风时,眼神发生明显变化,多出了些柔软的、疼惜的情绪。
要不是因为自己,他根本不会被牵扯进来,甚至受伤。
旁边的小瓶子小心翼翼处理着他手上的伤,而乐风丝毫不在意的抽回手,抬脚朝着张家营地走去,空旷沙土地带上,族民搬着物资,面无表情的从身边走过,
面前断崖下长着茂密丛林,而最边缘地带,是漆黑的、深重的,呈现蝎子形状的庞大地块。
是完全掩埋于地下的泗州古墓。
地下河流与古墓相接,探测工具上沾染着银色与血色物质,男人微微眯起眼,低声道:“水银封层,有人故意让我们进不去地宫。”
“我们还有血包,采他们身上的血,利用麒麟血抵抗毒性,打开通道。”
“那十个血包,能撑多久?”
“不清楚,但按照计算,也够用了,再不济,还有那十三个孩子。”
他们回头看去,就见那整整十名血包,伸出苍白细嫩的胳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不哭不闹的被放血。
被给予特殊“优待”的张映诺和乐风,放血最重,完全不顾及死活。
直到打通地宫外围,才得以喘息片刻。
漆黑的地道中,瘦小的幼童紧紧靠在一起,似乎想用这种方式取暖,唯有三个孩子靠在边缘地带。
张映诺转过身对向乐风,冷热交替导致他有些迷迷糊糊,掀开斗篷探进去,悄悄握住那萎靡的狐狸尾巴,往前靠了靠。
尾巴不受控制动了下,又软趴趴搭在他的手上,乐风不用想就知道是那哪个小屁孩儿,他嘟囔了句,又沉沉睡去。
显然已经习惯张映诺半夜抓尾巴的行为。
他要是不抓尾巴,就要抓头发,反正总有一个地方被他抓住。
在地宫中根本见不到太阳,潮湿,阴冷,整日陷在黑暗中,被抓去钻进狭小的孔道中,像条泥鳅,拿出大人们拿不到的东西。
放血、干活儿……循环反复。
张映诺发现乐风不怎么吃东西了,就连他给的糖果都很少吃,除了钻地道时积极,其他时间大多数都在沉睡。
这让他心中产生极大的恐惧,每次乐风睡着时,他就要凑过来,握住手腕,感受那微弱的心跳,直到撑不住,才睡过去。
某日,乐风睁开眼,将手按在地面,感受震动频率来源方向,暗自记下,随即就坐起身,计算着地宫墓道长度。
【乐风?】
胳膊上忽然传来微弱的力道,是张映诺在上面写字,和之前不同的是,后面加了个问号。
【为什么不吃东西】
两人交流的方式越来越简单,匆匆画了几笔,就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不喜欢】
这次张映诺无言好久,乐风微微偏过头,皱眉问道:“你的心跳为什么这么快?”
视觉和听觉没有,那就感知震动频率,也算是练了许久,才能到这种程度。
“生气。”因为你不说实话。
那么喜欢吃东西,怎么就不喜欢了?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过这些话,他没说出口。
乐风能感知到他说了两个字,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但他也不好奇,就在他掌心上写了几个字:地宫构建图,我给你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