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怀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推开枣褐色木门,踏进房间,再紧紧关严,褪下腰带,弯月刀应声落下,发出哐当的声音。
他径直走向床面,卸了力般的趴上去,瘦削的侧脸压在耳坠上,尖利的铃铛硌得生疼,他没反应,眼睛直视着空无一物的桌子。
过了许久,他才翻过身子,平躺在硬实的木床上,抬起手摸向左耳,冰凉细滑的流苏珠线,再往上而去是更加冰的小铃铛。
拨动几下,没有声音。
可怀生想听,动作几近粗暴的扯下耳坠,举到眼前,思绪流转,咬破手指,血珠滴在铃铛上,那绿铜内发出震颤,似有活物快速吸食着血珠。
小铃铛响了。
叮当——
刻在心底的记忆卷土重来。
男孩儿走近房间时,忽然听到一声细微的铃铛声,条地,全身酸痛的肌肉本能的紧绷起来,缓慢靠近,一把推开。
老旧的门发出尖锐的刺耳声,光线将室内的黑暗割裂,形成两个世界。
十五岁少年坐在他的桌子前,手中捣弄着丝线,金属,还有蛊虫之类的东西。
“你在做什么?”
浑身是伤的男孩儿满脸警惕,语气也生硬的很。
少年抬头,见到怀生后下意识勾起唇角,结果看到他浑身被打的痕迹时,那抹笑就僵在脸上了。
眸中被愤怒浸染,渐渐变成怀生喜欢的红色。
男孩儿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的眼睛,心里却在想,是在为我生气吗?这样漂亮的颜色,是因为我形成的吗?
那要是更加过分些,这个内定的族长会怎样呢……
不过很快,少年就控制好情绪,招呼着他过来“怀生,过来看看。”
怀生缓慢的迈开腿走过去,就见他忽然拿起刀,男孩儿陡然一顿,难道这人也想要欺辱自己?
就因为他是个来历不明的孩子,活该备受折磨吗?
呵。
都该死。
少年似乎没注意到他充满恨意的眸子,他用刀划破了自己的手指,滴在了铃铛上,室内响起清脆悦耳的声响,叫男孩儿迷茫一瞬。
“音蛊,遇麒麟血就会发出震动,它的声音可以短暂迷惑对手的心智,但我对它的了解程度还不够,张家不允许私养任何生物,我就做成了耳坠,我记得你喜欢红色,而且有环痕,最好不过了。”
清朗温柔的声音钻进脑中,怀生呆愣愣的,失了智,一动不动的任由小族长拉过去,耳垂似乎被捏了下,银针缓缓穿入洞口,激起微凉的痒。
血色升起面孔,苍白的小脸红了彻底,他别开眼,结巴道:“你你你,你不是最遵守族规的吗?”
“嗯?”小族长似乎有些诧异他会问这个,鼻腔发出闷闷的声音,看的男孩儿红透了的耳垂,轻笑一声:“怀生,你们都认为我是内定的下一任族长,都认为我不会违反族规,可这件事只是你们在认为而已。”
“张家将族规举到高台之上,世世代代皆是如此,可他们也快忘了这族规存在的意义,除了那终极的秘密,族规也是在保护族人啊。”
“我要是连你都护不住,我以后该如何?怀生,怀生……你是不是在怨我没有好好保护你?”
怀生眼眶一酸,死死捏住了手臂,强忍着那股酸楚没有哭出来,可下一秒,他就被带进了一个怀抱中。
“我知道,你需要这个。”
少年轻拍着他的背“以后,以后没人再欺负你了。”
“怀生,信我。”
汹涌如潮水的泪逼的怀生啜泣,他埋在少年的衣襟里,嚎啕大哭。
我信你。
铃铛声停。
万籁俱寂。
张怀生怔怔的躺在床上,手指拨动着铃铛,他活的九十年里,族长……张瑞山,占了全部。
占了,全部。
他没哭,只剩下满腔的迷茫。
窗外下起雪,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院外梅花落雪,红与白交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