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建勋的情绪缓缓平复下来,可伴随着更加深刻的……难受。
当时张启山故意在他面前说矿山古墓天石陨玉价值不可估量,他竟真像个急功近利的蠢货,将那东西拿了过来,最后死在墓中。
现在想来是解九才是执棋的手。
而他陆建勋,不过是棋枰上一枚过河卒,从始至终都在被推着走。
“接下来你想怎么做?”老板问他。
陆建勋恨吗?当然恨。可更让他窒息的是铺天盖地的自厌。
他居然像个蹩脚的戏子,在九门精心搭建的戏台上卖力表演,还以为自己掀了棋盘。
陆建勋:【不知道……】
老板低头,掌心盖在小猫的头上,“要我帮你吗?”
陆建勋一愣,【…你不是说天秤倾斜,还说我贪心?】
“笨,天秤早就倾斜了。”老板看着这微弱的小生命,不由得加快了步伐,“我拿铜钱替你押着。”
【老板~呜呜呜呜,你怎么这么好呜呜呜呜——】
“陆建勋。”老板在危止阁下抬头,光影分割着他半明半暗的脸,“你得先学会……怎么当个看戏的人,看得清局势,闻得到血腥,但别让一滴血溅到自己衣摆上。”
“有时候人活着比死了更加难受。”
【老板你这是在安慰我吗?】陆建勋委屈巴巴的说。
“不是。”老板踏进危止阁,回了房间,拿起毛巾就给小猫崽儿擦毛,“你的心情影响到我了,弄得我想杀人。”
陆建勋:“……”
老板轻轻擦拭着小猫,随后捧到窝里,从药箱里拿起针管,给小猫喂奶。
动作熟练的让陆建勋超级吃惊,【老板你是不是经常做这些事?】
老板看着小猫努力喝奶的样子,脑中闪过张映诺小时候也是这样,明明特别小特别软,喝奶的力气倒是大。
“没有,之前喂的都是小孩儿。”
陆建勋闻言,更加好奇,老板带娃是什么个样儿。
【我觉得你会是一个好爸爸。】
“嗯。”老板淡淡回应。
【不过……你可能当不了爸爸,被那个黑面神盯上,老板你完6~~】
老板给小猫盖了层小毯子,随后伸手解开身上的湿衣服,“为什么这样说?”
【他喜欢你,那天他都那么亲你了,你感受不到吗?】
老板轻轻皱眉,“那我还回去。”
【不儿……不儿,你说什么?还啥?还吻?】
身上的伤混着雨水,看起来已经发炎了,老板神色淡淡,“不可以吗?”
陆建勋:“……可以。”
只是,你还过去了,可能……你就……彻底被盯上啦!
老板盘腿坐在地上,齿间咬着绷带一端,手上粗暴地缠绕着伤口。纱布摩擦过绽开的皮肉,血迹又渗了出来。陆建勋看得太阳穴直跳,【你轻点!】
“轻了。”老板随口敷衍,最后狠狠打了个死结。
他忽然将两样东西拍在地上——左边是锃亮的手枪,右边是把生锈的刀。
“选。”
【啊?选什么?】
老板拄着头,幽幽开口:“是直接一枪崩了,还是用钝刀慢慢折磨。”
陆建勋咽了咽口水,他怎么觉得老板比他还反派?
【……刀。】
老板轻轻点头,湿漉漉的发梢还滴着水。
低垂的眉眼凝视着面前的两件凶器,先是拿起短刀在腕间比划,又转而执起手枪,冰凉的枪管抵上太阳穴,食指缓缓扣向扳机。
“咔!”
手腕骤然传来剧痛,下一秒手中的凶器不翼而飞。
张起灵不知何时现身,手掌死死扣住他的腕骨,一个利落的扫腿将武器踢到墙角。
青年紧绷的下颌线在昏暗光线下格外凌厉,向来古井无波的眼底翻涌着暗流。
老板:?
陆建勋:悄悄退出直播间——
他回头看向静静坐在数据面板前的A631大哥,摇头叹息。
此刻,老板迅速进入状态,维持着茫然的神情,仰头望向压制着自己的张起灵。
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眸此刻翻涌着压抑的怒火,钳制他的力道一再收紧。
“解释。”张起灵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少年挣扎一下,没挣脱出来,“放开。”
张起灵指节微松,却仍将人锁在方寸之间,允许挣扎的余地,也是不容逃脱的距离。
陆建勋瞥了眼被踢到角落的武器,正欲开口,却被突然加重的力道打断。
张起灵直接扣住他的腰,一把将人提起来按在了床榻上。
“我……就是玩玩。”陆建勋声音渐弱,底气全无。
张起灵单手钳住他的双腕,按在头顶,另一只手利落地卸下弹夹。“咔哒”一声,六发子弹完好无损地滑落掌心。
“解释。”他重复一遍,嗓音比方才更冷,指尖力道几乎失控。
“没想真的开枪。”陆建勋偏头,露出颈侧淡青的血管,“就试试。”
话音未落,下颌突然被钳住。张起灵的掌心烫得惊人,拇指重重碾过他的下唇:“你在找死。”
少年怔住了。他看见对方漆黑瞳孔里翻涌的暗流,那不是愤怒,而是某种更可怕的、近乎绝望的恐惧。这个认知让他呼吸一滞,所有的狡辩都哽在喉间。
下一秒就被拽进滚烫的怀抱。张起灵的心跳快得吓人。
“不准试。”
老板侧过头,愣了片刻,随后伸手环住张起灵的腰,在对方紧绷的背脊上轻轻拍了下:“意外。”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不要担心。”
张起灵的手臂骤然收紧,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勒进骨血里
过了许久,陆建勋昏昏欲睡,他突然惊醒,嗓音沙哑:“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张起灵一怔,视线触及到少年微红的眼眶,眼前闪过那日失控的亲吻,还有他脱口而出的“族长”,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
两人无声对视。
下一瞬,兔子猛地挣脱,一个翻身就钻进了被窝,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你看清楚哦,我可不是你的族长。”尾音带着几分刻意的轻快。
张起灵怔在原地,怀中骤然空落的触感让心口泛起陌生的酸涩。
几乎是本能地,他伸手扣住被褥下纤细的脚踝,稍一用力就将人连被子带人拽回怀里。
结实的手臂环住那一团鼓鼓囊囊的被褥,将脸埋在那散发着暖意的织物间。
只有这样真真切切地抱着,才能稍稍缓解心头那个不知何时出现的空洞。
这下可好,整个人被裹在被子里动弹不得,活像只作茧自缚的蚕宝宝,只能任由张起灵牢牢圈在怀中。
兔子在被褥里,声音闷闷的:“...我是陆建勋。”他轻轻挣了挣,露出半张泛红的脸颊。
张起灵的手臂骤然收紧,将怀中人箍得更牢。
“知道。”声音沉得像是从胸腔里震出来的。
少年身上清冽的气息萦绕在鼻尖,与记忆中那个人截然不同。他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声线已恢复一贯的平静:
“再伤自己...”
话未说完,但收紧的臂弯已经昭示着未尽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