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几乎要撕裂我的耳膜,头顶的碎石泥土簌簌而下,整个地牢都在剧烈摇晃,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塌陷。
尘土混着细碎的沙砾扑在脸上,带着刺鼻的潮湿与铁锈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烟尘弥漫中,我最后看了一眼被咒文锁链死死缚住、面目狰狞的顾明渊。
他脖颈上的蛊印黑气蒸腾,如同毒蛇般扭动攀升,显然已经反噬到了极致。
那扭曲的印记映着他暴突的双眼,在微弱火光中投下森冷的阴影。
“走!”我对顾沉舟低吼,将那份浸透我鲜血的密诏死死塞入他滚烫的掌心,“保护好世子,我在祭坛等你!”指尖传来纸张粗糙的触感和血渍未干的黏腻,那是我以舌尖咬破手指写下的最后一行字。
血迹尚未凝固,还带着体温的余热。
顾沉舟的眼神复杂难辨,有震惊,有决绝,更有几分我看不懂的沉痛。
他的呼吸急促却平稳,握剑的手青筋暴起,白虎符在他掌心一闪而逝,仿佛一缕幽光掠过。
他没有丝毫犹豫,反手一剑劈开挡路的断裂石柱,火星四溅间,他矫健身影如豹,护着一个从角落里拉出来的锦衣少年冲出地牢。
那少年瑟瑟发抖,衣角沾满泥泞与血迹,每一步都踩得踉跄,但顾沉舟始终牢牢扶着他,未曾松手。
铁链断裂的脆响还在耳畔回荡,我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舌尖的剧痛和全身力量被抽空的虚弱感。
喉咙里泛着血腥甜腻,像是有什么在体内不断抽离。
地牢的结构已经彻底被破坏,新的出口在摇晃中裂开,透出外面混乱的火光和厮杀声。
我没有片刻迟疑,矮身从一个即将坍塌的石梁下钻过,浓烈的血腥味和焦糊味扑面而来,混杂着燃烧木料的热浪,熏得眼眶生疼。
玄甲军和禁军的厮杀已经从地牢外蔓延开来,刀剑碰撞声、惨叫声、怒吼声交织成一片修罗场。
空气中飘着金属撞击的锐响和皮肉撕裂的闷响,令人头皮发麻。
“苏明月在那边!抓住她!”一声尖利的呼喊在不远处响起,是顾明渊的死忠。
声音刺破喧嚣,带着狂热与嗜血的兴奋。
我心中一凛,脚下发力,身形如鬼魅般在混乱的人群和倒塌的宫墙间穿梭。
脚底踩过湿滑的血泊,鞋底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每一次落地都伴随着骨骼与肌肉的紧绷。
就在这时,那股自太极殿方向传来的巫医图腾共鸣陡然增强,如同无数面巨鼓在我灵魂深处擂响,一声强过一声,震得我气血翻涌!
胸口仿佛被无形之手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那不仅仅是共鸣,更像是一种……一种召唤,一种源自我血脉深处的牵引!
父亲!
我脑海中猛然闪过父亲的面容。
这股力量,与父亲当年在我体内种下巫医印记时的感觉何其相似!
只是此刻更加狂暴,更加不受控制,甚至带着一丝……绝望的疯狂!
祭坛!
父亲曾说过,那是苏氏巫医一脉最后的阵眼,也是我们反击的唯一希望!
而太极殿,正是历代皇权的核心,是龙气汇聚之地!
难道父亲已经启动了祭坛?
他现在怎么样了?
强烈的预感攫住了我,让我无法再按原计划直接前往宫外隐蔽的家族祭坛。
那股共鸣越来越强烈,几乎要将我的神魂从躯壳中拉扯出去。
不行,我必须去太极殿看看!
我咬了咬牙,改变方向,朝着那股力量的源头,太极殿,疾冲而去。
沿途的守卫似乎都被那股异乎寻常的巫医力量震慑,行动变得迟缓,甚至有些低阶的侍卫已经口鼻流血,瘫倒在地。
这反倒为我提供了便利。
我避开几波巡逻的乱兵,足尖在宫墙上连点,几个起落便靠近了太极殿的范围。
越是靠近,空气中的巫医气息就越发浓郁,还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腐朽与新生交织的怪异味道,像极了雨后从墓穴青石板上疯长的青苔,湿润又腥臭。
太极殿广场上空无一人,只有几具禁军的尸体倒在血泊中,死状凄惨,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干了精气。
他们的皮肤干瘪灰败,眼珠凹陷,嘴角凝固着惊恐至极的表情。
大殿的朱红殿门紧闭,但那股强烈的图腾共鸣,正是从殿内汹涌而出!
我的心跳得厉害,一种莫名的不安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
我推开那沉重的殿门,一股更加浓郁、更加令人窒息的青苔气息扑面而来,混着某种腐烂的气息,直冲鼻腔。
殿内光线晦暗,正中央的九龙御座上,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背对着我,静静地矗立着。
他穿着苏氏家主才能穿的玄色祭服,身形依旧挺拔,只是……只是他脖颈处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诡异的青绿色,如同潮水般向上蔓延,一点点吞噬着他原本的肤色。
“父亲?”我试探着开口,声音因紧张而微微颤抖。
那身影缓缓转了过来。
当我看清他面容的刹那,如坠冰窟!
那张我从小敬仰、依赖的脸庞,此刻竟已大半被那种可怖的巫医青苔所覆盖,青苔之下,隐约可见虬结的血管如同活物般蠕动。
他的双眼,不再是我熟悉的温和睿智,而是闪烁着一种妖异的、非人的幽绿光芒。
他手中,紧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那匕首的样式,我认得,是母亲留给他的遗物。
而那冰冷的、闪烁着死亡寒意的匕首尖端,正不偏不倚地,抵住了我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