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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这是您要的资料。”

南希借着整理文件的动作,将最上层那份印着烫金暗纹的文件夹悄然抽离,握在自己手中,藏在背后,恭敬地将剩下的文件递给陶意。

春寒料峭的风掠过枝头新芽,卷起她鬓边碎发,露出额角细密的汗珠。

她以为自己的小动作做得很完美,但陶意又不是傻子。

这条路上一共就只有她们两个人,她就算没有直视南希,眼底的余光也能瞥见她做了什么。

陶意漫不经心地偏过头,仅仅一个眼神,便将年轻掌权者气势霸气显露出来。

她突然轻笑一声,羊皮手套叩在鎏金栏杆发出脆响:“孟氏集团的员工,从什么时候开始,连一份文件都要对总裁藏着掖着?”

尽管孟女士现在还没有正式宣布她任命孟氏集团总裁职位,但孟氏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知道,她陶意成为孟氏集团总裁,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就连她自己,都已经从抗拒,变得像现在这样,慢慢接受了这个新身份、新工作。

南希背后的手骤然收紧,将文件死死攥在手里,手腕不自然绷直。

她的心跳跳得剧烈,紧张间,喉咙连吞咽的动作都带着几分僵硬。

道路两旁的风吹过即将长出新芽的树木,吹乱她鬓角的碎发,清晰看见她额间的薄汗。

在这个人人都要穿大衣的季节,南希在陶意面前,因为过于紧张,甚至出了冷汗,足以见得她的慌乱。

“大小姐说笑了......”南希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这份文件......这份文件,和集团没有什么关系,您不看也无所谓的。”

“分明就是在撒谎!”她的话音刚落,陶意已经大步跨到她的面前,高跟鞋踩在地面,发出“咚咚”的清脆声响。

南希本能地后退了几步。

陶意瞬间绕到她的身后,伸手捏住她攥着文件的手腕,力道恰好,精准按在她的麻筋上。

南希吃痛,手不受控制地松开,黑金色文件夹立即掉落。

快要掉落在地上时,陶意眼疾手快,抓住了那份文件。

封面上有好几个字,但陶意一眼就抓住了重点——景松。

孟氏要和景松合作?

看南希的样子,她是准备将这些文件带给孟女士的,那也就说明,孟女士对此事完全知情。

孟女士完全是被景松气到住院了,按照她的性格,出院以后,不让景松倾家荡产就算她心慈手软,怎么还会和他合作?

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

陶意轻轻摩挲着文件封面,景松两个字,像是淬了毒的兵刃,狠狠刺痛着她的心脏。

“大小姐......”南希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间挤出来的一样,像是被扼住喉咙的飞鸟。

太太交代过,有关景松的事情,不必对陶意提起。

有关他的合作文件,也要直接越过陶意,送到她这里。

现在,很显然,南希把事情搞砸了。

她跟在孟女士身边很多年,把事情办砸的次数屈指可数。

现在,她完全想不到如果太太知道了以后,会怎么惩罚她。

仅仅只是扣工资的话,对她来说倒是不痛不痒的惩罚。她就害怕,太太会狠下心,直接开除她......毕竟,凡是涉及大小姐的事情,太太从来不含糊。

南希并没有换工作的打算......

冷风吹动陶意的大衣衣摆,掠过她的脸庞,留下阵阵冷意。

陶意清晰听到骨头吱吱作响的声音,是她握紧了拳头。

她还没去找景松算账,他怎么好意思和孟氏谈合作。

就他,和孟氏合作?

他配吗?

“我妈那边,是什么打算?”陶意看着南希,问道,“你如实告诉我,我可以把文件还给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南希不敢抬头看陶意那双含着冷意的眼睛。

“太太她......”南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俨然没了平时嚣张跋扈的气势,“大小姐,虽然我也不清楚太太到底怎么想的。但是太太这么做都是为了您,她肯定有自己的安排,所以还是请您多给太太一些信任。”

信任......她和孟女士之间吗?

好陌生的词汇。

“如果我执意要拿走呢?”陶意问。

“那这份文件在您的手里,也不过是几张废纸,发挥不出它最大的价值。”

南希还没开口,远远的,陶意就看到南希的双胞胎姐姐cindy跑了过来。

她一边跑,一边说,“大小姐,我劝您还是不要感情用事,不要毁掉太太的心血。”

“感情用事?”陶意冷哧。

她就是因为不感情用事,才知道孟氏不能和景松合作。

和景松这种人合作,最后只会输得很难看。

“陶意,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吗?”

杨斯年在车里等了陶意好一会儿,迟迟没有见她回来,有些担心,便赶了过来。

陶意眼底的冷意,在杨斯年出现的一瞬间,化为一抹暖意。

“哦,没......”她发现,自己已经习惯对杨斯年说没事了。

但这似乎是不对的。

毕竟她们昨天才约定好,两人之间不要有秘密,关系要更进一步。

于是,陶意将那句即将说出口的“没事”咽回肚子里,侧过头,对杨斯年说,“一会儿回车上我再跟你说。你先帮我把这些文件抱回车里,我和她们说两句话就来,很快。辛苦了。”

“好。”杨斯年听话地将陶意刚才放在地上的那摞文件抱起,又朝车子的方向走了过去。

陶意将手中的那份黑金文件还给cindy,开口准备结束这个话题:“拿回去吧,在我妈妈面前,我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想知道什么事情,你们即便不说,我自己去查也可以查到,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你们有你们做事的风格,同样,我也有我的原则。”

景松,不仅不能跟孟氏合作,还坚决不能在京市继续发展下去。

她绝不允许。

陶意的话说完,便立即转身离去,只留给cindy和南希一个潇洒的背影。

引擎发动,杨斯年开车来到陶意面前,接上她,开车行驶出这段路。

陶意靠在副驾驶的座椅上,闭上眼睛,思绪纷乱。

她在想,要和杨斯年从哪里开始说起。

最终,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后视镜时,恰好对上杨斯年的视线。

他同样在看她,是因为担心她吗?

杨斯年的眼神实在是很温柔,陶意与他对视了一会儿,就已经微微红了脸。

她声音很小地问身边的人:“你今天,能不去上班吗?”

杨斯年的反应很奇妙,先是有些疑惑,但他并没有将心里的疑惑问出来。

随后,他很快点头答应道:“好啊。那你想我陪你做什么?”

“去你家,可以吗?”

陶意想要暂时离开这里。

......

车子驶入海淀区,高楼大厦的玻璃已经反射起午后的阳光,在车窗上投下流动的光斑。

陶意一直没说话,只是望着窗外被阳光晒得正好的街景,指尖无意识地微微曲起,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想要牵杨斯年手的冲动。

但她还是抑制住了。

毕竟杨斯年现在在开车,还是不要打扰他比较好。

不然到时候一尸两命,就非常不值当了。

杨斯年从后视镜里看了她好几次,见她眉心始终蹙着,便刻意放慢了车速,将车载音响的音量调低——里面正放着她之前随口提过喜欢的钢琴曲。

“到了。”杨斯年将车停进地下车库,解安全带的动作顿了顿,“要牵手吗?”

陶意心里大为震惊——杨斯年是有读心术吗?他怎么总是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刚才......一直盯着我的方向盘看,我猜,你应该不是想看方向盘,而是在看方向盘上的手。”

陶意自己也许没注意到,她刚才的目光真的很炽热,杨斯年想不注意都做不到。

他轻笑一声,继续说:“既然一直盯着我的手看,那应该不只是想看我的手是不是很好看。我猜,你想和我牵手。如果猜错了,也没关系,我也想牵一会儿你的手,所以这位女士,可以和我牵手吗?”

陶意会心一笑:“好啊。”

她和杨斯年就这样牵着手上楼,进入家里。

杨斯年家里和她上次来没什么很大的区别,依旧是古色古香,干净整洁。

陶意换了双软底拖鞋踩在地板上,目光无意识掠过博古架上的青瓷笔洗。

杨斯年将孟氏的文件放在茶几上,转身时恰好看见她指尖蹭过红木家具的雕花,指节泛着点不自然的白。

“在想刚才的事?”他递过一杯温热的水,示意让她暖一暖身体。

陶意接过他手中的水杯,轻声道了谢。

随后,她缓缓叹了口气,说道:“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告诉我,做生意就像下围棋,要让对手看见想吃的棋子,才能引他走进死局。但现在......”

尽管对孟女士有诸多不信任,但她还是认为,孟女士这样做,是一种以身入局,引诱对方上钩的策略。

只是这样的策略,用在景松这种小人身上,未免有些太小题大做了。

提及景松,陶意又看了看杨斯年,眼神认真起来:“你想要听一听我和他的故事吗?”

她甚至没有明确说明是谁,只是说了句他,杨斯年便立即猜到了她接下来要说的人,是谁。

是一个......陶意喜欢了很多年的人,同时也是一个让他嫉妒了很多年的人。

他嫉妒那个人,可以在属于陶意的风光领奖台上,抢走陶意的高光时刻,上演一出看似深情的过生日加求婚戏码。

他更嫉妒陶意那个时候,竟然会认为那个人只是这样做,她就已经感到很幸福。

凭什么?陶意明明值得更好的生活,那个男人,给不起。

杨斯年喉结上下滚动,声音有些沙哑地说:“如果你准备好了,我随时会做你的听众。”

陶意牵着他的手,和他一起坐在沙发上,随后开始了漫长的讲故事阶段......

从她和景松在大学时相识,到两人确立关系,再到她答应他的求婚,最后到分道扬镳。

每一件,都事无巨细地告诉了杨斯年,包括毕业后,两人进了一家公司,景松剽窃她的工作成果,她都向杨斯年说了个明白。

“人们都说要警惕破窗效应,但其实我并不怕这些。我既然说了出来,就证明这些事哪怕换一个人再发生一次,也绝对不会伤害到我。但这不代表这种事可以再次发生。杨斯年,如果有一天,你和他一样对我,那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和你离婚。”

就像当年,她即便心很痛,却还是毫不犹豫选择离开景松一样。

她一直都是一个理性且做事果断决绝的人。

杨斯年怎么会去伤害她?他光是听陶意讲述自己的这些事,就已经心如刀绞般疼痛。

他甚至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后悔自己没有再早出生几年。

那样,他是不是就可以始终陪在陶意身边,不仅和她读一所中学,还可以和她读一所大学。

如果是他一直守在陶意的身边,那她的视线是不是,从始至终都不会落在景松身上了?

“陶意,我......”明明是陶意受到了伤害,但此时声音沙哑到说不出一句完整话的竟然是杨斯年。

他将陶意揽进自己的怀里,把她抱得很紧,很紧,仿佛要把她融进自己骨子里一般。

“对不起。”

陶意埋在他肩窝处,发丝蹭过他颈侧的皮肤,带来细微的痒意。她能清晰闻到他身上清洌的雪松香,混杂着阳光的味道,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过往的阴霾隔绝在外。

“你说什么对不起?”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又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主动要问的,是我想告诉你。”

杨斯年收紧手臂,“我在想,如果当年我能早一点认识你……”

“没有如果。”陶意打断他,仰起脸看他。

午后的阳光透过客厅的落地窗斜斜照进来,在她眼尾镀上一层金红色的光晕,睫毛像蝶翼般轻轻颤动,“如果没有那些经历,我可能不会是现在的陶意。或许还是个会为了别人的一句承诺就掏空自己的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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