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秋正拿着菜单核对夜家上门时的菜肴,陆政在旁边给她按着肩时不时点头附和。
陆景川从外面进来,抬手扯了扯领带,目光在客厅里梭巡一圈,没有看到熟悉的倩影,随意在沙发上坐下,按了按眉心。
宋知秋合上手里的册子,“你回来的刚好,明天夜部长和夜夫人要过来,你和你爸陪着夜部长说话,不要失了分寸。”
订婚可以缓一缓,家里长辈总要提前见个面,才不算失礼。
她这个儿子,其他地方没让她操心过,唯独涉及楚楚的事情,容易控不住情绪。
她想过把人支出去,又觉得回避太刻意,倒不如大大方方的。
恋爱中的小情侣,男方长辈上门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客厅里静悄悄的,只余中央空调呼呼的风声,风又急又冷,冷白的灯光映着陆景川温润的脸,在夜色里透出几分孤寂。
他静坐了一会儿,没说话,径直上楼。
他和楚辞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舍掉她,像是硬生生剜掉他半个灵魂,从大家眼中的金童玉女到如今无一人支持看好他,陆景川自己也浑浑噩噩。
他斜靠在二楼走廊,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咬出一支烟,没抽,看着它一点点在指尖燃尽,化为飞灰。
宋知秋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心口闷闷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亲生儿子怎么可能不心疼,她恼他辜负楚辞,又气他拖泥带水,困及自身。
…
关于订婚和结婚的概念,楚辞很早就有了,只是和陆景川的婚约贯穿她十几年的生活,潜移默化中让她觉得订婚,结婚这件事,是妈妈生前给她布置的一项,二十五岁必须完成的任务。
二十五岁,订婚,结婚,拿到遗产是她的使命。
晚饭时,姨妈问她要不要先和夜无咎订下来的时候,脑子一瞬间的茫然和震荡让她恍然。
脑子懵懵的,心口有点热,像是一台一直稳定运转的老旧机器,忽然注入一股新能量,有点反应不过来。
她放下手机起身去浴室泡个热水澡,试图用水流让自己的脑子冷静一点。
从浴室出来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随手扔在沙发上的手机响着,屏幕上跳动着‘微信小助手’几个字。
那是她以前怕被人看到设置的备注,现在光明正大了也没改。
滑动屏幕解锁,那边的嗓音带着夜无咎式的慵懒随性。
“晚上吃的什么?刚才干什么去了?想我了没?”
一连串问题砸过来,楚辞掐头去尾,只回答中间那个。
“刚在在洗澡。”
“你重点抓的这么好,当初是怎么考上大学的?”夜无咎轻哼一声。
隔着屏幕,楚辞脑海里都能想象到他此时的表情,她习惯夜无咎的轻嘲,顺着他的话胡言乱语。
“当初就是抓不住重点,所以才出国念书的,外国走后门容易一点。”
“照你这么说,转了一圈,我最应该谢谢的人是你啊?”
他的话让楚辞摸不着头脑,“怎么说?”
“谢谢你脑子不好使,抓不住重点。”
夜无咎说,“你不出国李青柠怎么有机可乘?她不插进你和陆景川之间,我也没办法趁虚而入。人人都说你和陆景川金童玉女,我看咱俩才是天生一对,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还配合如此默契。”
楚辞:“……”
不知道他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番话的。
“今天姨妈问我,要不要先定下来。”楚辞轻声说。
夜无咎敏锐察觉她语气里茫然和不确定,指尖在手机后盖上敲了敲,“干什么,想临阵脱逃?”
“我二十多岁清清白白跟了你,你就这么报答我的?”
“……”
“我只是觉得发展好像太快了,有点不真实。”楚辞抿唇,“一辈子太长,我们相处的时间太短,对彼此都不够了解。”
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和变化太多,比她过往的二十几年都刺激。
她怕夜无咎对她只是一时兴起,怕自己一脚踏进去永世沉沦,怕激情褪去,他们的感情太虚幻,没有支撑力,难以维持后面的几十年光阴。
“要多了解才能达到订婚,结婚的标准呢?”夜无咎难得正经,“楚辞,一辈子很长,所以我做好了用一辈子去了解你的准备,希望你也是。”
“我属牛皮糖的,一沾染上这辈子都别想甩掉,从你答应试着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没有退路了。”夜无咎正经不过一秒,“所以,认命吧,楚教授。”
他这种霸道不讲理的态度,居然奇迹的让楚辞纷乱的情绪好了不少。
夜无咎从来不是讲道义的人,他信奉强扭的瓜不甜但解渴。
她逃不掉,也不想逃,那不如勇敢一点往前走。
次日上午,夜寒启和姜梨携手踏进陆家大门,夜无咎步伐散漫的跟在两人身后,司机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来,和陆家的佣人一起,搬了好几趟才搬完。
佣人们进进出出,宋知秋和陆政迎过去,亲自在前面引路,“来都来了,还带这么多东西,太见外了。”
姜梨笑着拉住宋知秋的手,“不是什么贵重东西,礼不可废。”
几人说笑着进门,略显匆忙的人群里,楚辞一身淡粉色连衣裙,规规整整站在宋知秋旁边,身后的视线太炙热,存在感太强。
她没忍住回头,一抬眼和一双墨色的眸子撞个正着。
夜无咎毫不避讳的朝她挑了下眉梢,勾着唇扬起唇角,楚辞瞪他一眼,眉眼娇嗔。
一直关注着楚辞的陆景川没错过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偏开头跟上几位长辈的脚步。
平静的陆家老宅因为几人的到来变的热闹起来,好在家里的佣人都是多年熟手,乱中有序,无需宋知秋操心。
陆政和陆景川陪着夜寒启和夜无咎在屏风后喝茶,楚辞坐在宋知秋身侧,陪着姜梨聊天。
宋知秋知道姜梨喜欢烹饪,让楚辞去拿她亲手做的豌豆黄和茯苓糕。
刚出客厅,连着走廊的窗户被人轻轻扣响,刚才还在茶室喝茶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溜到走廊。
他斜倚在窗边,冷白手指曲起朝她勾了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