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梨皱眉,这人真会摆谱。
她约定的就是这个时间,并没有迟到,但李尚一脸清高,不屑于与自己对话的样子实在让人不舒服。
当下便有点后悔自己找他,但找都找了,她只好忍着。
“这事是我对不住,一时没注意时间,我该早点来的,让李公子久等了。”
李尚瞥了她一眼,有些自傲:“听我爹说,你想让家里的孩子去万松书院读书?你一个妇道人家能想把人送去开化受教,倒是聪明,想要跨越阶级,就只有读书。”
“万松书院每个月的束修费是二两银子,另外还得买一套院服,一两银子,笔墨纸砚得自己备着,你孩子受启蒙了吗?”
李梨摇头。
“没受过启蒙,山长是不收的,你还是找个启蒙老师先启蒙再说。”他站起来,理了理宽大的衣裳,准备离开。
“好,这事我晓得了,只怕到时候万松书院也不会要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资质平庸,像李公子这样德才兼备的人,他们都拒绝,真是不知好歹,唉!”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说他“德才兼备”,这一刻他仿佛找到了同道中人,于是回来坐下。
“唉,我这是时运不济,那些都是眼高于顶的人,等来年我中了秀才,定要他们对我刮眼相看,就算不在书院读书,我也一样能中秀才。”
“对,听说之前万松书院有一个书生,被除名了,今年不也考上秀才了吗?”
李尚一愣,“你说的是高远?那小子是运气好,当然脑子也聪明,不像是那个陈文,依靠着那个杨柳,这么多的老儒生单独对他进行教授,也只勉强考了个秀才。”
说到这里,他有些忿忿不平。
“你怎么知道那个陈文考上秀才是靠杨柳?他不是有妻子吗?”李梨见话题终于往自己想要的方向走,连忙追问。
李尚嗤笑,“万松书院谁不知道?只是山长告诫不许说出去。再说糟糠之妻哪里比得上寡妇有钱?只怕是早就想好了休了人家,不然怎么会考上秀才就马上娶亲?”
“原来如此,那万松书院是不是非常严格,一旦犯了错就会除名呢?我孩子可调皮了,就怕他哪天也被除名,我这脸往哪里搁?”
李尚摆摆手,“那不会,迄今为止,万松书院也只除名了两个人,一个是高远,一个是雷天,他们都是和陈文扯上了关系,但现在陈文早就不在万松书院了,无须担心。”
“为何?”
李尚看一眼李梨,觉得这个妇人话是真多,总觉得怪异,但为人父母者,为孩子多考虑,也是没有错的。
读书人最恨背后嚼人舌根,但这些年被压抑着,现在好不容的得到了认可。
“高远是因为与陈文有过节,雷天是因为染上了赌瘾,人家债主都上万松书院找他还债了,这还是陈文帮他还的钱,后来就被除名了。”
这些事,很多人都知道,说出去也不打紧。
李梨知道李尚肯定还知道一些内情但不想告诉自己,但是她有这些就够了,至少证明高远说的是真的。
过几天,她去云城拉药材种苗的时候,要找高远谈一谈。
赵大娘拉着大侄子去找李梨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因此还遭到了不少的笑话。
“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人家梨花现在不一样了,这算盘打得我都听见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李大木是从别人的嘴里才知道这件事的,当下气得要揍了赵大娘,赵大娘听闻风声,连忙扯着大侄子回了娘家。
晚上,李大木骂骂咧咧的回来,很是不高兴,小妹遇到这样的事情竟然不告诉他。
“要不是二叔拦着我,我非得打死他不可,这么丑的人也配我小妹。”
李梨连忙安抚他:“当时我就把他们给骂走了,不告诉你就怕你像今天那么生气,以后可不能干这种事了,你要是闯出祸来,担心的还是家里人。”
李大木不服气,“我保护我妹子,怎么就是闯祸了,妹子,你这么说真伤你哥哥的心,李林不在了,你就只有哥了,哥不护着你,谁护着你?”
李梨也红了眼,她怎么不算幸运呢?
“谁说我只有你了,我明明有一大家子,好了,不许生气了,快点吃饱饭,今晚有得忙,你得去帮饿哦挑很多水。”
李大木瞬间就没有脾气了,几个孩子早就见怪不怪,知道姑姑是李大木心尖上的人,动不得。
他们不知道,可是王氏知道,她叹了一口气,和许氏忙活。
小时候,李大木和李林带着李梨去河边玩,结果李梨掉下水了,被救上来的时候肚子硬鼓起来了。
尽管牵了牛把肚子里的水颠出来了,但是她还是一动不动。
兄弟俩跪在地上求老天爷,谁知刚求完,李梨吐了一口水出来,便醒了,于是兄弟俩便疼李梨疼得没边了。
李林成亲后还能想着媳妇,但是李大木就不行,他的心里只有妹子。
许氏想到李林,心里难受,就是因为家里这样鸡飞狗跳,他才想着去参军,干出一番事业来,改变家里的情况,谁知道没多久就死了……
与卢掌柜约定好去拉药材回来的日子到了,一大早,李梨坐着卢掌柜的马车去云城。
进了城,李梨便提前下车,伙计卸了木桶下来后,还得把马儿拉去喂草料,一时之间还没能去拉药材的种苗。
她让伙计转告卢掌柜,一个时辰后再去飘香楼找他。
交代完,她直奔青鹿书院,青鹿书院是云城的官学,中了秀才的可以在这里免费读书。
此时,已经是晌午了,青鹿书院的大门大开,门口停了好些马车,有条件的富贵人家会派家仆来给自家公子送午饭,没有条件的人家,就吃官学里免费提供的廪膳。
还有些人会出去吃,换个口味。
因此,此时青鹿书院的门口很是热闹,身着浅蓝色圆领襕衫,带着儒巾的生员来来往往。
李梨站在远处看了好一会儿,才看到高远出来,但他脸色却很不好,脸上好像还挂了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