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消彼长。
神圣与污秽,在这片识海之中,开始了一场诡异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融合。
“不!不——!”
那威严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恐惧。
它感觉自己的意志,正在被污染。
自己那纯粹的神圣法则,正在被一股更霸道,更混乱,更原始的法则,强行同化!
它不再是神。
它在……堕落成魔!
外界。
楚南那具布满裂痕的身体,停止了崩溃。
他胸口那道狰狞的伤口,不再有神圣的光芒溢出,反而开始流淌出一种夹杂着金色光点的,暗红色血液。
一股全新的,既神圣又邪异,既光明又黑暗的恐怖气息,自他体内,缓缓苏醒。
许久。
楚南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瞳孔,一只,依旧是深邃的暗红。
而另一只,却变成了璀璨的,纯粹的,宛如黄金般的颜色。
一魔,一神。
他站起身,走向那颗失去了所有光芒,静静悬浮在主殿中央的,水晶心脏。
他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它。
“现在,你是我的了。”
楚南站在空旷死寂的主殿中央,手中那颗水晶心脏,已然失去了所有光泽,变得灰白,脆弱。
他的身体,就是战场。
“净化……净化这魔胎……净化这污秽的世界……”
一个威严而又充满了痛苦的咆哮,在他的神魂深处不断回响。
那是神明最后的意志,在被他的魔魂,被合欢经的霸道法则,一点点撕碎,研磨,吞噬。
楚南的左眼,那片纯粹的黄金色泽,在疯狂闪烁,试图将他拉入光明的审判。
而他右眼的暗红,则愈发深邃,散发着要将万物拖入深渊的邪异。
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的体内疯狂冲撞,每一寸经脉,每一滴血液,都在承受着被撕裂又被重塑的剧痛。
“哼,真是吵死了。”
九凝清冷的声音,在楚南的识海中响起。
她的语气里,竟听不出是赞赏还是警惕。
“本尊倒是小瞧了你,也小瞧了这合欢经。”
“神魔同修,万古以来,走上这条路的疯子,都成了天地间最恐怖的存在,也无一例外,都死在了天劫之下。”
“你,想好怎么死了吗?”
楚南没有理会九凝的嘲讽。
他能感觉到,那神明的意志,正在被他的天道道基,那座黑色的莲台,彻底同化。
他就是莲台,莲台就是他。
他的意志,便是此地唯一的法则。
“闭嘴。”
楚-南在自己的神魂中,发出一声低吼。
那还在咆哮挣扎的神明意志,声音猛然一滞,随即,发出了一声更加凄厉,充满了恐惧的哀嚎。
它的意志,被楚南的意志,强行碾碎了。
外界。
楚南左眼的金色光芒,瞬间内敛,恢复了正常瞳孔的模样,只是在那眼眸深处,偶尔会有一缕金芒闪过。
他高高举起手中那颗灰白的水晶心脏。
然后,五指猛然发力。
咔嚓!
心脏,化作了漫天齑粉。
一股最本源的,再无任何意志残留的神圣能量,化作一道乳白色的气流,被他张口,鲸吞入腹!
轰隆——!
那层阻碍着他踏入筑基六层的壁障,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连一息都未能坚持,便轰然破碎!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突破,都要磅礴,都要精纯的力量,自他的丹田深处,席卷开来!
筑基六层!
他的丹田之内,那座黑色的莲台,疯狂旋转。
莲台的中央,一缕金色的丝线,悄然生出,与那原本漆黑的莲心,交织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诡异的,黑白相间的太极图案。
既神圣,又堕落。
楚南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口气流之中,竟带着一缕金色,一缕暗红,将前方的白玉地砖,腐蚀出了两个深坑。
他抬起右手,心念一动。
一团暗红色的,充满了毁灭与腐蚀气息的魔气,在他掌心凝聚。
他又抬起左手。
一团纯白色的,充满了净化与神圣气息的光球,在他掌心浮现。
两种截劳相反的力量,在他身上,达到了完美的平衡。
“有意思。”
楚南低声自语。
他挥了挥左手,那团光球飞出,落在了神殿一根断裂的廊柱上。
之前将他灼烧得痛苦不堪的神圣之力,此刻却温顺得如同仆从,将那廊柱上的魔气侵蚀痕迹,净化得干干净净。
他现在,是这座神殿唯一的主人。
做完这一切,楚南才将视线,落在了那枚从白真真身上得来的,刻着“玥”字的玉简之上。
神识探入,那副残缺的星图,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
白真真想要寻找的,是“魔神之心”。
而玉简中指引的“避难所”,又是另一处地方。
“看来,这魔神的肚子里,宝贝还真不少。”
楚南舔了舔嘴唇,一魔一神两种截然不同的瞳色,同时望向了神殿之外,那片深沉的黑暗。
他已不再被动。
现在,他是猎人。
而这整片魔神体内世界,都是他的猎场。
他一步踏出,离开了神殿的光明领域,再次融入了那片让他感到舒适的黑暗之中。
只是这一次,那些蠕动的肉壁,那些流淌的粘液,在接触到他身体的瞬间,都仿佛遇到了君王般,温顺地向两侧退开。
此地,亦是他的国度。
他循着星图的指引,身形快如鬼魅,在黑暗中急速穿行。
这一次的目标,是那所谓的“避难所”。
能让苏玥这位元婴期的大长老,都特意标注出来的地方,绝不简单。
不知穿行了多久。
前方的黑暗中,出现了一片完全不同的景象。
那不再是血肉构成的世界。
而是一片巨大的,由无数残破的法宝、断裂的兵器、破碎的舟船……堆积而成的,钢铁坟场。
这些东西,都散发着古老而又强大的气息,显然都曾是惊天动地的神物。
可如今,它们都成了这魔神胃里,无法消化的“垃圾”。
而在那片钢铁坟场的中央,一座由无数飞剑残骸堆砌而成的“剑山”之上,正盘膝坐着一道身影。
那是一名身穿黑色道袍,须发皆白,面容枯槁的老者。
他双目紧闭,身上没有半分生机,仿佛已经死去万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