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镖战战兢兢,硬着头皮上前一步,低头汇报:“季总,夫人她……她住在顾家老宅。”
“她还委托顾律师,给您发了离婚起诉状。”
保镖这话一出,病房里气压低得人窒息。
病床上,季砚深双手紧攥,左手背吊针针管倒流鲜血,胸腔里那团怒火灼烧着肺叶,每一次呼吸都像咽下滚烫的沙砾,窒息般的灼痛撕扯着胸膛。
他双目赤红,眼神阴鸷,情绪到了失控的临界点。
叶婵看着这一幕,吓得后退一步,又忍不住安抚,“季哥,你别多想,嫂子她在那是陪顾家老太太的。”
闻声,季砚深一拳砸在床面。
那老太太,分明是他们的遮羞布!
季砚深嗓子眼充满腥甜的铁锈味,转头看向保镖,冷声吩咐:“叫周奕!”
……
周奕在最短的时间内,从公司赶来病房。
彼时,季砚深穿着睡袍,站在病房落地窗前,俯瞰江城繁华夜景。
“老板。”
季砚深依旧背对着他,沉声问:“微园现在什么情况?周家动作了吗?”
周奕,“老板,您放心,微园暂时拆不了,周家动作了,以保护山林环境为由,下了文件禁止毁坏山体,包括山上一切建筑。”
季砚深表情有所缓和,目光遥望台城的方向,不由得想起上回,时微趴在他后背,他背着她到山顶看日落……
那时,她明明很快乐。
车祸时,她明明很感动,很心疼他。
转瞬,男人神情变得阴戾,转身看向周奕,“我要时微撤诉!”
周奕一怔,“这……怎么可能。”
季砚深冷他一眼,表情仿佛在说:动动你的脑子。
周奕想不出。
自时微跟老板撕破脸后,老板哄过、求过,雨地跪一夜苦肉计,又用时屿逼时微回头,可谓软硬兼施,能用的招都用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而且,夫人对他是早死心了。
季砚深指腹不停摩挲无名指上的婚戒,黑眸盯着某一点,“时、屿。”
从时屿下手。
周奕再次怔住。
时屿哪有什么真把柄在他们手上。
季砚深嫌弃地冷他一眼,点拨他,“唐家的新能源项目,新一轮融资先搁置……唐铭会知道该怎么做。”
周奕这下了然——
他是要用时屿未来岳父家的生意逼他,再逼时微回头。
唐家是江南一带服装大王,近几年受疫情影响,实体经济滑坡,全国各地的门店倒闭一大半,自家各地的商场也陆续关闭。
若不是季氏及时注资唐家开发的新能源项目,扭转局势,唐家早就破产清算了。
没有如期拿到新一轮融资,唐铭急得如热锅蚂蚁。
电话里,周奕话语暧昧,“唐总,如今这大环境你是知道的,我们的资金也得用在刀刃上。再说,季总现在为情所困,只想挽回夫人,没心力投资了。”
唐铭一下便听出,季砚深不肯投资了,是因为时屿和时微跟他反目!
他只好去劝时屿。
他当初同意女儿和他交往,也是因为时屿有季砚深这个姐夫。
抱住季砚深这棵大树,他后半生高枕无忧。
正好时微也在。
时微担心时屿还会沉溺在“买奖”的打击里,特意过来看看。
没想到,时屿和唐嘉小两口一如既往,恩恩爱爱。
那天从民政局回来,时屿就向唐嘉说明了一切,他的奖是季砚深买的,他不是什么史上最年轻的建筑设计大师。
他也不再是季砚深的小舅子,他的存款不够在江城为她买套房的。
可千金小姐出身的唐嘉非但没嫌弃他,反而安慰他。
她说,他的设计在她眼里,不需要那个奖项的肯定。
他也不需要一个商界大佬的姐夫为他的身份镀金。
在她眼里,他就是时屿。
她相信他以后会自立门户,飞得更高。
她愿意陪着他一起经历这场蜕变。
时微刚要出门,撞见神色凝重的唐父。
唐铭见到时微,礼貌地叫了声“季太太”,再看向时屿和一脸幸福甜蜜的女儿,欲言又止。
时屿很有眼力见,看出他有心事,“叔,怎么了?”
唐铭在沙发里落座,直奔主题,叹一口气道:“时屿,季总对咱家公司撤资了,季太太,你真的要和季总离婚?”
他又望向时微。
时微刚为他倒了一杯水,走过来,也听出,季砚深诬陷时屿不成,又拿唐家的生意做威胁。
时屿脸色沉下,暗暗压抑着对季砚深的怒火,对唐铭道:“叔,我姐已经起诉他了,不会回头的。”
他态度明确。
唐铭心口一窒,呼吸变得粗沉,一脸愁容,“非得闹到离婚的境地?季总不是爱妻如命吗?我们唐家也跟着沾光,现在……”
“这闹的,没了这笔融资,我前面的几轮投资等于打水漂不说,还欠银行数十亿!”
他说的也是实话,疫情过后,新能源项目是他唯一翻身的机会。
时微神经也牵紧,现实的、沉重的压力,直接压在她心头。
时屿能和季砚深切割干净,但身后还拖着个唐家。
她面带微笑,冷静道:“唐叔,我很抱歉唐家被牵连。但我和季砚深的婚姻已经无法挽回,离婚是唯一出路。”
唐铭一脸无奈,满脸写着:那怎么办?
从小到大活在温室里的唐嘉也听明白了。
她心思单纯,脱口而出:“爸爸,我们总不能为了生意,把时微姐往火坑里推吧!季砚深就是伪君子,他根本不爱时微姐!”
在她眼里,是非黑白分明,牺牲别人的幸福换利益?
简直荒谬!
唐铭窝火。
“嘉嘉,你就舍得你爸和靠咱家吃饭的成千上万的员工掉火坑里?”他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沉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唐嘉脸色瞬间煞白。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对着她当头浇下。
她猛地看向父亲——
他斑白的鬓角刺眼地映入眼帘。
记忆中那个无所不能、顶天立地的爸爸,紧锁的眉头和眼中深切的焦虑,是她从未见过的疲惫和……脆弱。
唐嘉的心像是被狠狠攥了一下。
无所不能的爸爸,老了。
这个迟来的认知带着冰冷的现实感砸向她,让她刚才的“正义”显得那么轻飘无力。
一股巨大的恐慌和羞愧攫住了她,喉头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下意识地抓紧了身旁时屿的手,指尖冰凉。
时屿理解唐铭的难处,上前一步,“叔,您这轮资金需要多少?”
唐铭竖起双手:十个亿!
没看他一眼。
知道他拿不出。
“我现在连这个月员工的工资都发不出!”唐父又道。
时微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那是卖微园的钱,双手递给唐铭,“叔,我这有两个亿,您先拿去应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