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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季砚深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覆上一层死灰,连嘴唇都失了颜色。

“顾南淮”——时微口中吐出的这个名字,连同她那冰冷、充满赤裸嘲讽与憎恶的眼神,像一道闪电,将他彻底劈开,照得他无处可藏!

那双前一秒还盛满“深情”与“追忆”的黑眸,瞳孔骤然紧缩。

所有伪装的温情瞬间碎裂,只剩下赤裸的羞耻与恐慌。

时微见他哑口,嘴角的讽意更狠,字字如刀,直戳他心窝:

“季砚深,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你让我对你第一次产生好感的事情,竟然还是偷了顾南淮的功劳!你真是卑鄙无耻到了骨子里!如果没有这件事,我这辈子,理都不会理你!你就是个垃圾!”

“骗子”二字,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季砚深的心口。

他浑身一僵,如坠冰窟,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眼前,是时微那双将他钉死在耻辱柱上的鄙夷眼神;耳边,恍惚又响起父亲冰冷彻骨的宣判……这全盘的否定,将他彻底碾碎。

他猛地咬紧后槽牙,力道大得腮帮绷紧,喉结剧烈滚动,咽下喉咙里的腥甜。

然而,在这极致的屈辱与崩塌中,一股扭曲到极点的戾气,猛地从他眼底窜起!

“呵……”一声冰冷的嗤笑,从他惨白的唇间挤出。

他抬眸,眼底最后一点残存的波动彻底熄灭,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寒。

“你到底还是知道了。”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像冰冷的刀片刮过。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毫无预兆地从轮椅上霍然站起!

高大的身影带着沉重的压迫感,瞬间将时微笼罩在阴影里。

猝不及防!

他铁钳般的手掌狠狠扣住时微的腰,将她死死箍在身前,另一只手冰冷地掐住她的下颌,强迫她仰头,直视他寒潭般的眼睛。

时微剧烈挣扎,却像蚍蜉撼树,纹丝不动。

门外,何蔓听到动静,急切地想进来。

“砰——!”

季砚深头也不回,抬脚向后猛地一踹!

病房门死死关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隔绝了内外。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凝滞。

“季砚深,放开我!”时微的声音因愤怒和恐惧发颤。

季砚深俯视着她,冰冷的呼吸几乎喷在她脸上,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掠夺和毁灭欲。

“没错,”他声音低沉,一字一顿,“你就是我从顾南淮那儿偷来的,一件……战利品。”

他掐着她下颌的手指骤然收紧,嘴角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真心?时微,你也配?”

说话间,他眼神更冷了几分。

“那晚,你问我,为什么非得是你。”

“我现在告诉你,我选你,是因为,你是那群公子哥眼里碰不得的白月光,是他们都望而却步的高岭之花……”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刻骨的恶意:

“尤其是——顾南淮!他喜欢你!”

“我处心积虑,费尽心机,把你抢过来,就是为了看着他痛苦!”

时微起起伏伏,扬起手朝着他的脸就要招呼,季砚深一把攫住她纤细皓腕,一双漆黑冷眸死死盯着她。

下一秒,他俯身,贴近时微的耳畔,一字一顿,冷冷道:

“这种感觉——比得到你本身,更痛快!”

他字字句句,都阐述着她是他一件偷来的、用于报复的战利品!

一个没有灵魂、没有尊严的物品!

时微怒不可遏,她右手紧握成拳,用尽全身力气,不管不顾地朝着季砚深腹部的伤口狠狠砸去!

“呃——!”

季砚深猝不及防,剧痛猛地从伤口炸开,发出一记闷哼。

他高大的身躯剧烈一晃,额角瞬间沁出大颗大颗冰冷的汗滴,掐着她下颌和腰肢的手本能地一松,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时微趁势要推开他,下一秒,被他箍得更紧。

四目相接,她眼神里都是对他浓烈的憎恶。

季砚喘息着,深冰冷的眼底墨色翻涌,声音沙哑透出一种近乎病态的嘲讽。

“呵……这么恨我?”他盯着她燃烧的眸子,“就因为……我害你和你‘心爱的师哥’……错过了这么多年?”

闻言,时微在心里冷笑。

他还在倒打一耙!

以前,她对顾南淮只是对一个优秀学长的,干干净净的仰慕。

她懒得跟他解释,面如冰霜,“季砚深,你再不松开我,何蔓就报警了!”

季砚深当她是默认,抬手就要掐她脖颈。

这时,腹部的伤口传来剧痛。

时微趁他剧痛松懈的瞬间,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挣脱他的禁锢!

她踉跄着后退几步,拉开距离,目光扫了眼他出血的伤口,暗暗咬了下槽牙,啐骂一句:“疯子!”

下一秒,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向门口,用力拧动门把手。

门外,何蔓正焦急地拍打着门板,几乎要喊破喉咙。

门一开,时微立刻被何蔓紧紧拉住。

“微微!你没事吧?”

时微摇头,“我没事,我们走吧。”

音落,她拽着何蔓要走。

何蔓看向病房内那道身影,语带讽刺,“季砚深,最该接受心理治疗的人是你!”

她们走了。

病房内,季砚深高大的身躯晃了晃,腹部的剧痛如同无数把烧红的刀子在里面搅动,鲜血透过深蓝色的病号服,晕开更大一片刺目的暗红。

他一手死死按着伤口,指缝间全是粘稠温热的液体,另一只手撑在轮椅扶手上,才勉强维持站立。

额角的冷汗大颗滚落,沿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紧闭的房门,仿佛能追踪到时微离去的背影。

骗子…垃圾…战利品…你也配…

她冰冷刻骨的话语,和他自己恶毒的回击,此刻在他脑海中无声地碰撞、回响。

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极其诡异地,在他惨白的嘴角勾起。

他脚步虚浮走到病床边,从枕头底下拿起那张他们初遇的照片,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一下一下撕碎……

……

坐进车里,时微紧绷的神经才完全放松下来,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指尖冰凉。

季砚深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和他最后那双冰封死寂、充满恨意的眼睛,仿佛还烙印在感官里,挥之不去。

何蔓拍着她的背,“微微,你别把他的话放心上,他是被扒干净后,恼羞成怒的一种心理防御。”

作为闺蜜,一路走来,她见证过时微在这段婚姻里的付出,季砚深却完全将她说成了“战利品”。

她担心时微心理上过不去。

时微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蔓,他现在说什么,我都不在乎了。”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异常平静,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终于都结束了。”

对季砚深,唯一的一点滤镜也稀碎。

现在,她对他,连恨都显得多余。

何蔓安了心。

“再过几天…就开庭了。”时微睁开眼,望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眼神渐渐聚焦,疲惫的眼底深处,一点点燃起微弱的亮光。

再过几天,她就能去京城国家芭蕾舞团报到了,不再跟这些烂人烂事纠缠!

……

季砚深于三天后出院。

季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偌大的空间,冷清得没有一丝生气。

那只曾挂在显眼处的金色鸟笼,此刻空洞地敞着门,里面早已不见那只金丝雀,只余下几根零落的羽毛。

周奕推门进来,一眼便对上季砚深投来的冷冽视线,无声地散发着质问。

周奕心头一凛,面上却维持着惯有的恭谨与诚恳,迎着他的目光,语气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季总,关于那只雀儿……说来您可能不信,”他顿了顿,目光坦然地回视着季砚深,“它是自己,啄开了笼门的插销飞出去的,也没见它再飞回来过。”

季砚深长腿交叠,深陷在宽大的皮椅里,眼皮微抬,黑眸冷冷睨着他,薄唇紧抿,不发一言。

空气仿佛凝滞,只有无声的威压弥漫开来。

周奕了然。

老板不信。

或者说,他不愿信。

“我起初也觉得不可思议,”周奕说话间,动作利落地操作起平板,“但,有监控为证。”

他将画面同步投影到对面洁白的墙面上。

清晰的监控录像开始播放:画面中,那只羽色光亮的金丝雀,一次、又一次,近乎执着地用喙撞击、啄弄着笼门的金属插销,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与决心……

终于,插销松动、弹开!

它毫不犹豫地振翅,如一道金色的流光,瞬间冲破牢笼的束缚,消失在天际,再未回头。

录像结束,办公室重归寂静,只剩下投影仪微弱的机械声。

周奕看着屏幕上定格的、空荡荡的鸟笼画面,又缓缓转向季砚深那愈发冰冷沉郁的侧脸。

“季总,或许是你们的缘分尽了,强求……终究不得。”他小心翼翼地劝了一句。

一语双关!

季砚深唇角微勾,拿起烟盒,抖出一根烟。

周奕继续向他报告:

“季总,关于离婚案的最新进展。法院已于前日将正式的开庭通知送达。案件定于后天上午,在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我们的江律已依照程序,申请了不公开庭审。”

季砚深点烟的动作顿住。

周奕微微吸了口气,硬着头皮陈述着冰冷的现实:

“江律在充分审阅夫人提交的证据材料后,做出明确预判。夫人手中,掌握着关于您涉及婚外关系的完整视频证据。他评估说,这个证据具有极强的证明力和排他性,已构成决定性的核心证据,足以‘一锤定音’。”

季砚深咬紧了烟蒂,抬眸睨着他,示意他接着说。

周奕,“江律师判断,本案在事实认定层面已不存在争议点,第一次开庭,当庭宣判解除婚姻关系的可能性……极高。”

“江律师建议您……提前做好相应的心理准备。”

季砚深深吸两口烟,目光落在敞开的鸟笼,喉结滚了滚,抬手挥了挥,示意周奕出去。

周奕刚出去,他手机震动。

是周京辞的来电。

季砚深接通,嗓音沉冷,裹挟着压抑的怒火与质问:“周京辞,后天就开庭了!你们爷俩是打算袖手旁观?”

那头,周京辞慵懒的声线传来,带着几分惯有的玩味,“季哥,瞧您这话说的。我们不上心?我们是不敢太‘上心’!”

他意味深长。

季砚深眼皮一撩,“什么意思?”

那头,周京辞叹了一口气,“我真怕你这刚出院的贵体,再给气出个好歹来!”

……

隔日,离婚案开庭。

由于申请了不公开庭审,出席庭审的只有他们双方的亲朋。

时微端坐在原告席上。

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米白色套装,衬得她肤色白皙,气质清冷而坚定。

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美的脖颈线条。

在她身旁,顾南淮一身挺括的深灰色西装。

男人目光沉稳锐利,静静扫视着全场,带着掌控全局的自信。

直到开庭,也不见季砚深的身影。

庭审按部就班地进行。

顾南淮代表时微陈述诉讼请求和事实理由,条理清晰,逻辑严谨,重点强调了被告季砚深婚内过错行为及其对婚姻造成的不可挽回的损害。

并出示了那份“一锤定音”的关键证据——季砚深与叶婵婚外关系的完整视频。

画面清晰,时间点明确,铁证如山。

季砚深方的江律象征性地询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并未对证据的真实性提出有力质疑,质证过程近乎走过场。

……

一切顺利。

最终,金法官拿起法槌,目光扫过全场,声音沉稳而洪亮:

“江城中级人民法院民事审判庭,对原告时微诉被告季砚深离婚纠纷一案,经过开庭审理,现已审理终结。”

“本院认为:原告提交的证据足以证明,被告在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存在违背夫妻忠实义务的行为,对夫妻感情造成了严重伤害,是导致夫妻感情破裂的主要原因。”

“被告当庭亦明确表示同意解除婚姻关系。现夫妻感情确已破裂,经调解无效,无和好可能。”

“故……判决如下。”

时微的心跳骤然停止,屏住了呼吸,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法官的声音。

“准予原告时微与被告季砚深离婚!”

“本判决为口头宣判,判决书将在十日内送达双方当事人。如不服本判决……”

法官后面关于上诉期的例行话语,时微已经完全听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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