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的风,不知怎的,带上了腥味,像从哪户破宅子里钻出来的阴气,一股脑儿灌进了四合院的每一个角落。
何雨柱刚准备劝一劝,贾张氏那骂人的火力却突然再度升级。她攥着那把鸡毛不松手,指着许大茂鼻尖咆哮,字字如针、句句带刺,活脱脱一个劈头盖脸的大风车。许大茂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额头的青筋像暴起的蚯蚓,眼神渐渐泛红。
“我呸你一脸!你小时候偷鸡摸狗我就听说过,现在还真敢宰我家小花了,良心让狗吃了是不是?你干脆把我也炖了得了——”
“你别太过分了!”许大茂终于压不住心头的火,猛地一把推开她的手,鸡毛飞了一地。
贾张氏本来站得就不稳,这一推顿时让她往后一仰,跌坐在地,痛呼一声,随即翻身而起,像根被点燃的炮仗,扑上去一把抓住许大茂的头发,“你还敢动手!你这个杂种!我今天不活了我告诉你!”
“你才是疯婆子!你别碰我头发!”许大茂也急了,左手推右手挡,两人就在许家的灶前缠斗起来。鸡血和鸡毛被踩得一塌糊涂,锅里的汤也差点打翻,腾起的热气把他们两张扭曲的脸照得一明一灭,像鬼打灯。
围观的邻居炸了锅。
“哎哟哟,动手了动手了,快来人啊!”
“柱子,快拉开点,再打下去出人命了!”刘光天急得嗓子都冒烟了,连忙扑上前去,但他一瘦猴似的人儿,根本拦不住俩疯了一样的人。
何雨柱眉头紧皱,一步跨进院子,双手一左一右抓住两人肩膀,声音如闷雷压顶,“都给我停手!”
他这一吼,震得鸡毛都在空气里停了一瞬。贾张氏咬着牙,头发乱得像被鸡啄了一圈,喘着粗气仍不愿松手;许大茂则气喘吁吁,嘴角破了皮,额角挂着鸡毛和汗水,像个刚从屠宰场出来的疯子。
“你们俩是嫌这事不够丢人是不是?”何雨柱眼神寒光一闪,“你们一个偷鸡,一个骂街,现在还打起来了。你们以为这是什么?戏台子?全院上下都看着你们呢,要不要我给你们敲锣助兴?”
许大茂听得脸色一变,嘴唇翕动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知道,自己今天这脸是彻底栽了,而且是自己亲手埋进去的。
贾张氏也不再扑打,只是捂着胸口大喘气,脸色涨得通红,眼中却仍是那股不甘,“柱子你别拦我,今天这事我不弄个明白,我就跟这混账同归于尽!”
“明白?”何雨柱冷笑一声,“明白个屁。你是想闹到派出所去?还是想让孩子们都来围观你们打架?”
这话说得重了,但院子里的人却没人反驳。因为他们知道,何雨柱说的是真话。
周围一片安静,只听得许大茂沉重的喘息声和贾张氏偶尔的咳嗽。
“老贾。”何雨柱沉声道,“你那鸡,是给炖了,证据摆在这,锅里还冒着热气。你要追责,那就该有个法儿来,扭打有啥用?你真把他打出个好歹,你这官司也不好打。”
“我不就是气不过嘛……”贾张氏的声音小了许多,终于松开手,站在一边,嘴里还是咕哝个不停,“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气咽不下可以说出来,不代表你能动手。”何雨柱道,“今天这事,我看是这样。许大茂必须赔你鸡钱,还得给院子里一个交代。不然,我就真去把院委会找来,你说怎么办?”
许大茂擦了把脸,垂头丧气地说道:“我赔……我赔……十五块我给,另外,明儿我自己张贴公告,我跟大家认错。”
这话一出,总算是像样了点。
“还有,”何雨柱加重语气,“你家以后鸡鸭也别养了,既然你连看都看不住,不如别害人。”
许大茂没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那神情像极了被拔了牙的老虎,凶气没了,只剩一身狼狈。
贾张氏仍在一边骂骂咧咧,但声音比之前低了许多,倒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围观的人慢慢散去,却一个个在回家的路上都带着点唏嘘。
夜更沉了,鸡毛落了一地,月光透过檐角照在地上,映出一滩血、一只羽毛,还有一地闹剧未散的余温。何雨柱站在原地,望着那一锅已然冷了的鸡汤,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疲惫——
这院子,还会有多少麻烦事?他摇了摇头,却明白,今晚,只是个开始。
夜,彻底沉了。
四合院的天井仿佛被墨汁浸泡过,连墙角那根早年歪斜的竹竿影子都变得斑驳扭曲。院墙之上,一盏摇晃的灯笼还未熄灭,昏黄的灯光像病人咳嗽般一明一灭,把地上的鸡毛映出一圈圈恍惚不清的轮廓。
何雨柱站在屋檐下,背靠着红砖墙,双手插在裤兜里,嘴角叼着一根没点燃的旱烟杆。他的目光越过院中残留的乱象,落在那锅已经冷掉的鸡汤上。汤面上漂着几片青菜叶,一层薄薄的油膜反射着微弱的光。
他没有说话,也没动,只是站着。耳朵却比眼睛更忙——
“啧,这许大茂,真是活久见。”是隔壁大娘用菜篮遮着嘴,小声跟她家男人说的。
“我早说过那人不地道,整天西装革履地装体面,谁知道背地里下得去这手?”
“谁能想到,他居然为了口吃的动手宰人家的鸡……”
“亏他还整天吹牛,说自己家祖传烧鸡做法,要不是偷来的鸡,他烧个屁……”
“我瞧着,贾张氏虽然平常骂人骂得凶,可今天这回是真没错啊……”
一声接一声,或明或暗,或近或远,从天井里各家各户缝隙中飘出来,像冬夜里柴火燃烧时噼啪的响声,细碎却真实,每一声都打在许大茂的脸上。
何雨柱将烟杆往嘴里含了含,没点火,只是轻轻一抿。他没回头,却知道许大茂此刻肯定躲在屋里,缩在床角,不敢露面。
他忽然听见一道略带怜悯的声音,从不远的窗缝里传出:“哎,大茂也不容易,他家那点日子……都靠自己凑活,媳妇也不在身边,唉——人要是混成这样,什么尊严也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