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齿轮的锈蚀声】
公元905年,唐天佑二年。
此时的长安城早已不是那个万国来朝的盛唐帝都,倒像个被抽干魂魄的躯壳。皇城里的乌鸦在残破的檐角上聒噪,宫墙上的青苔漫过斑驳的砖缝——连野草都在嘲笑着这个垂死的王朝。
【九曲池的血宴(二月)】
洛阳九曲池的水面泛着诡异的青光。
蒋玄晖端着酒盏的手微微发颤,对面坐着九位锦衣华服的年轻人——他们都是唐昭宗的儿子。德王李裕才喝下第三杯酒,脖子就被麻绳死死勒住。朱温的武士像拎小鸡似的把他们挨个吊在池边柳树上,尸体\"扑通扑通\"砸进水里,惊得池底鲤鱼四散奔逃。
《资治通鉴》冷冰冰记着:\"悉缢杀之,投尸池中。\"九个活生生的宗室子弟,在史书里不过一行墨迹。但当我们翻开《新唐书·昭宗诸子传》,会发现李裕曾经在黄巢之乱中监国摄政——这位本可能成为中兴之主的皇子,最终成了池底一具肿胀的腐尸。
【黄河浊流(六月)】
滑州白马驿的黄河水裹着泥沙咆哮东去。
宰相裴枢的官帽被狂风卷落,三十多个朝廷重臣像待宰的羔羊被捆在河滩上。朱温的心腹李振突然放声大笑:\"诸公不是自诩清流吗?今日就让黄河水给你们换个名分!\"刀光闪过,鲜血喷溅在浑浊的浪花里。
这位李振先生可是个妙人——他连续考了二十多年进士不中,从此患上\"仇视文化人综合征\"。后来但凡见到穿儒衫的,总觉得人家在嘲笑他落第。《旧唐书》记载此人\"屡举进士不中第,尤愤朝贵\",可见心理扭曲到何种程度。
【江淮狼烟(三月至九月)】
杨行密躺在扬州病榻上咳嗽,手里攥着鄂州战报。
\"李神福这仗打得漂亮!\"他蜡黄的脸上泛起潮红。武昌节度使杜洪被五花大绑押进来时,这位淮南枭雄却剧烈咳出一口血痰——没人想到这竟是他的最后一战。三个月后,当朱温在洛阳加封魏王时,杨行密的棺材正缓缓沉入扬子江畔的墓穴。
《新五代史》透露关键细节:杨行密临终前特意把儿子杨渥托付给徐温、张颢。这两位\"顾命大臣\"相视一笑——他们心里盘算的可不是辅佐幼主,而是盘算着怎么把杨家基业改姓。权力的游戏,从来不讲武德。
【魏王的戏码(十月)】
洛阳皇宫里,十四岁的唐哀帝攥着玉玺发抖。
\"陛下,该下诏封朱全忠为魏王了。\"宰相柳璨的声音像条毒蛇钻进耳朵。诏书写到\"加九锡\"时,小皇帝突然想起两个月前被抛进黄河的那些大臣——他们的血是不是已经流到了东海?
朱温这出\"三辞九锡\"的戏码堪称影帝级表演。《旧五代史》记载他一边上表推辞封赏,一边把劝进不力的蒋玄晖剁成肉酱。这就好比强盗踹开你家大门,还假惺惺说:\"哎呀,我本不想进来的。\"
【蜀道烟云(九月)】
王建站在成都城头摩挲着蜀王印绶,眯眼望向北方。
金州城破的消息传来时,他正啃着麻辣兔头——冯行袭那厮果然投了朱温。不过没关系,全师朗带着降书跪在阶下,汉水上游已尽在掌中。等吞下东川,他就能在蜀地再造个\"小长安\"。
金州即今陕西安康,当时是沟通汉中与荆襄的咽喉。王宗贺拿下此地,相当于在朱温地盘插了把尖刀。《资治通鉴》特别记载\"全师朗以城降\",这个降将后来成了前蜀攻打兴元府的关键向导。
【历史的岔路口】
当敦煌的张承奉在沙洲自称\"白衣天子\"时,长安的乌鸦突然集体南飞。
西北大漠的朔风裹着《敦煌遗书》的残页,上面歪歪扭扭写着:\"金山圣文神武白帝\"——归义军最后的光辉,竟与洛阳九曲池的腐尸、黄河里的白骨、扬州城头的白幡,共同构成了大唐王朝的末日群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