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出山洞,一股甜腥的血气便扑面而来,浓稠得仿佛要凝成实质,吸入肺里,喉咙都一阵发痒。
“相公去哪,奴家便去哪。”苏媚娘一步不落,紧随其后,吐气如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坚决。
苏砚白没回头,只一个眼神。
王五那只满是老茧的手,便死死按住了腰间的刀柄,如一尊铁塔,钉死在洞口与囚车之间。
囚车内,那本该是阶下囚的林相,眼皮微微一颤,嘴角竟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诡异弧度,仿佛对这场即将到来的杀戮,充满了期待。
唰!唰!
两人气息收敛到极致,如两道贴地疾行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滑入万蛇谷的范围。
越是深入,空气中弥漫的邪恶气息,就越让人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每一次跳动都沉重无比。
突然,一阵低沉拗口的交谈声,带着南疆特有的蛮荒音调,从前方林中传来。
苏媚娘玉指在他肩上一搭,两人瞬间化作岩石与藤蔓的一部分,气息全无。
巨岩之后,林间空地上,十几个蛮人,兽皮裹身,图腾刺面,煞气腾腾。
为首的女子,身段火辣如烈酒,蜜色的肌肤在林间光影下泛着野性的光泽,手中提着一把惨白的蛇骨刀,一双眸子,更是如母豹般,充满了侵略性。
“圣女,又有中原的耗子溜进来了!古蜀遗迹的风声,怕是捂不住了。”一个肌肉虬结的壮汉,声音如同闷雷。
那被称为“阿月圣女”的女子,不屑地嗤笑一声,声音清脆又带着刻薄:“哼,一群只会在床上使力,床下算计的软脚虾,来多少,就给谷里的蛇加多少餐!倒是黑巫教那群不人不鬼的杂碎,更该死!”
苏砚白听不懂,却感觉苏媚娘在他掌心飞快地划了三个字:百花谷。
他瞬间了然。
就在这时,那阿月圣女仿佛感应到什么,闪电般回头,豹眼圆瞪,厉声爆喝:“谁在那儿?!给老娘滚出来!”
气息已然锁定!
苏砚白与苏媚娘对视一眼,既已被发现,便再无隐藏的必要,索性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
阿月圣女的目光,先是落在苏媚娘身上,闪过一丝女人间的惊艳与嫉妒,随即化作了赤裸裸的敌意。
当她看到苏砚白时,那目光更是上下刮了一圈,充满了审视与鄙夷,仿佛在掂量他够不够资格成为自己的猎物。
“又是你们中原人!滚!这里不是你们能撒野的地方,趁老娘心情好,滚回你们的温柔乡,不然,就永远留下来当花肥!”
苏媚娘掩嘴一笑,媚眼如丝:“哎呀,妹妹这火气,是吃了多少炮仗?我们兄妹二人不过是迷了路,想向妹妹讨口水喝,怎么跟见了仇人似的?”
“少跟老娘来这套狐媚子功夫!”阿月圣女蛇骨刀一指,杀气毕露,“在南疆,拳头硬才是道理!你这套,留着去骗你们中原那些蠢男人吧!”
“是么?”
苏媚娘笑意更浓,只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话音未落,她那素白的手指在空中轻轻一弹。
噗通!
那先前说话的壮汉,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双目瞬间圆瞪,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口鼻间竟渗出丝丝缕缕的黑血!
“你……你这妖女!”
百花谷众人大骇,齐刷刷亮出兵器,阿月圣女更是又惊又怒。
“妹妹莫慌,”苏媚娘收回玉手,慢悠悠地理了理发梢,声音依旧酥媚入骨,“不过是给他尝尝我们中原待客的‘小点心’。此毒名曰‘阎王催’,一炷香内,若无我独门解药,便是大罗金仙来了,也只能眼睁睁看他化作一滩脓水。”
阿月圣女脸色铁青,死死攥着蛇骨刀的手指都有些发白。
她不是傻子!
眼前这个笑得颠倒众生的女人,其用毒手段,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蛊师都要阴狠、诡谲!这是个真正的毒道祖宗!
她猛地从腰间皮囊中掏出一颗药丸,粗暴地塞入壮汉口中,暂时压住了毒性。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她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忌惮。
这时,一直沉默的苏砚白才淡然开口。
声音不大,却像一柄重锤,狠狠敲在每个人心上:
“我们,是来杀黑巫教的。”
他顿了顿,冰冷的目光扫过全场。
“你们,是想当朋友,还是想当……挡路的石头?”
阿月圣女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盯着苏砚白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最终,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带路!”
……
攀上悬崖,眼前的景象,即便是见惯了生死的苏砚白,瞳孔也骤然一缩!
整个万蛇谷,已非人间!
山谷正中,一座由亿万生灵骸骨堆砌而成的巍峨祭坛,拔地而起,直插云霄!
祭坛之上,一尊百丈高的狰狞图腾,仿佛活物一般,正贪婪地俯瞰着大地!
图腾之下,上千名黑巫教徒正围着祭坛,状若疯魔地吟唱着古老而邪恶的咒文!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数不清的血色溪流,如一条条狰狞的血管,从四面八方蜿蜒而来,最终汇入祭坛中心一个巨大的血池!
池中血浪翻滚,气泡炸裂,仿佛……在孕育着什么灭世的凶物!
那血池之中,血水翻涌,怨气冲天,隐隐有一座由纯粹能量构成的虚幻门户,正在缓缓成型。
“他们在用生灵的精血,强行打开遗迹之门!”苏媚娘声音发冷。
就在此时,祭坛顶端,一道身影缓缓浮现。
那人身披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脸上戴着一张青铜鬼面,看不清容貌,但仅仅是站在那里,一股仿似能冻结灵魂的恐怖气息,便铺天盖地般席卷了整个山谷。
他只是随意地抬了抬手。
下方血池之中,成百上千条色彩斑斓的毒蛇,瞬间化为一滩滩脓血,融入血池,让那虚幻门户的光芒,又凝实了一分!
“黑巫教主!”阿月圣女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与刻骨的恨意。
苏砚白的心,也沉了下去。
这黑巫教主的实力,深不可测,恐怕早已超越了武圣的范畴,达到了一个他暂时无法理解的境界!
正面硬闯,无异于以卵击石!
“必须想办法阻止他!”苏砚白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