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你母亲同明州母家走得还是很近的,即便后来为父入京赴职,你母亲得空了,也时常回明州探亲。”
“那后来为什么和明州断了联系,是因为母亲过世的缘故吗?”
云清初有印象以来,云府和沈家便没什么走动,只过年过节父亲会派府中管事去送年节礼,旁的就没什么了。
“此事还要从你八岁那年在沈家后院被人推落了水,险些丧命说起……”
“推落水?是谁推我落水。”
云清初惊讶不已,她八岁的时候曾回过明州吗?她怎么不记得了?
说到此处,一旁的云清辞很是愤怒:“还能是谁,沈清雅呗,当年我亲眼看见的,那个小丫头……”
“雅雅表姐吗?”
沈清雅是叔父和姨母的长女,也是明州沈家唯一的女儿。
因着叔父当年入赘沈家,所以她随了沈姨母的姓。
仔细论来,沈清雅同她既是堂姐妹又是表姐妹,应是极为亲厚的姐妹关系。
云父叹了口气,制止了云清辞的话头:“当年之事许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不过你姨母包庇太过,非说是你自己落得水,还说清辞胡乱攀咬,动手打了清辞。”
“打我便也算了,那可是大冬天,你被那沈清雅推落池中,险些死在那池子里……”
云清辞话语至此,声音不由得哽咽:“你本是那么伶俐的姑娘,后来高烧不退,使得你一年多不能说话。”
云清辞如今回忆起来,仍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小初,要我说,你还是莫去明州沈家了。”
“不,我要去的。”
云清初原本以为自己八岁时不曾去过明州,可今日方才知晓,她是去过的。
她八岁那年,不正是那日顾靖庭问起的光启二十年嘛!
她如今不单是因着母亲的那份嫁妆,她心里还另有一份希冀。
虽然她也知道自己的这份希冀有些荒唐。
大抵是太过喜欢顾靖庭了,所以想要同他有更多的牵扯,甚至妄想自己能是当年救济过他的女孩。
“阿兄,你可曾知道,当初雅雅表姐为何要推我入水?”
因着那一场高烧,云清初完全不记得那年回明州的事了。
可她对幼时和沈清雅相处的点点滴滴还是有些印象的。
那是一个同她长得极像的女孩子,看着温温柔柔的。
印象中两人幼时关系极好,经常无话不谈,这样好的姐姐应当不会对她做那样伤天害理的事才对。
究竟是年幼不懂事,还是另有缘由,她需得探查清楚。
“当时我年纪也还小,记得不甚清楚,只记得那日你和沈清雅似是为了什么人起了争执。”
“当时沈清雅似乎是想抢你手上的一个草蜻蜓,你不肯,她便伸手推了你一把,直接抢走了你手上的草蜻蜓。”
“草蜻蜓?”
云清初突然想起,还在宁州军营的时候,她曾在顾靖庭的书案上看到过一只草蜻蜓。
所以……
当年之事,或许还有旁的机缘。
“不过是穷人家孩子玩的东西,平日里家中并不短你玉石珠宝这些金贵玩意,倒也不知那时你为何就是不肯撒手。”
“是自己的东西自然是要紧紧攥在手里的。”云父意有所指地说道,“我家小初从小就是个有主见的,为父只盼着咱们小初往后的日子都能不为他物,只为初心。”
“爹爹放心,女儿心里清楚。”
云清初瞧着窗外天色,心中已然升起了不舍之情。
“爹爹,阿兄,女儿此番回京,必当竭尽全力积蓄力量,待得时机成熟,定设法将父兄营救出来。”
前世,她遭宋明修背叛之后,也曾一心想为父兄报仇。
若非那日下山遇到华阳郡主,遭受了她的暗害,说不得上一世她也能有机会为父兄平反。
如今重活一世,她的境遇比上辈子好了不知多少,且父兄都还活着,一切都还来得及。
“小初,莫要冒进,一切都有阿兄呢,你只管回京后同顾靖庭好好过日子,他若是同宋明修一般负你,你也莫要伤怀,好好在京中待着,待阿兄回来给你找个更好的。”
“阿兄莫要胡说!”云清初嗔怪道。
“兄长这话可就不厚道了。”这时,顾靖庭推门进来,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拉过云清初的手。
“清初如今已经是我顾靖庭的妻子了,自是要同我白头到老,恩爱两不疑的,兄长怎可存了这样的想法。”
云清辞见顾靖庭坦荡真挚,遂也笑出了声:“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顾靖庭俯身作揖:“岳丈、兄长,时候不早了,我得带清初回去了。”
顾靖庭此话一出,云清初便止不住地落下泪来……
云清辞上前拍了拍顾靖庭的肩膀:“顾靖庭,我云清辞这辈子从未求过任何人,如今求你,好好待我妹妹,莫要让她伤心难过。”
云清辞心中很是不安,自家妹妹和顾靖庭之间身份处境悬殊,让他很难放心将妹妹交给顾靖庭。
今日一别,崖州京城相去千里,妹妹若是遇了难,他这做兄长的也帮不上忙。
“兄长放心,我顾靖庭今日可当着二位的面起誓,此生绝不负吾妻清初。”
“好好好。”云氏父子连连点头,心里也不由得安慰了几分。
这时,顾靖庭从袖中拿出了一把钥匙,放在了云清辞的手中。
“昨日我同邓主簿买下了村口的那间青砖屋子,虽算不得极好,但是冬日防寒足够了,还望二位莫要嫌弃。”
云清初看向顾靖庭,心里升起了无尽的感动,身体下意识地向他靠近了几分,感到十分温暖熨帖。
云清辞看着一旁饱经风霜的老父亲,于心不忍,也不再拒绝顾靖庭的好意。
他朝顾靖庭抱拳致谢:“如此就多谢妹夫了。”
“都是应该的。”顾靖庭十分享受这一声“妹夫”,唇角不自觉地染上了笑意。
因着此番云清初和顾靖庭是偷偷来的崖州,所以二人离开的时候也没有让云氏父子相送。
只在茅草屋门口的时候,两人相携着朝云父磕了个头。
云父扶起了二人,默默转身回了屋。
云清辞送了二人到分岔路口,顾靖庭抱着云清初上了马。
云清初突然想起一事,俯身问云清辞:“阿兄,若是我回京之后遇到了染姐姐,你可有话让我带给她?”
染姐姐是刑部尚书家的嫡女,和阿兄是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情意。
两家走动得极好,也早已交换了庚帖,订下了亲事。
云家若是没有出事,原本阿兄来年春日便要迎娶染姐姐的。
只是如今阿兄沦为流犯,和染姐姐之间的婚事……
“告诉阿染,若是遇见合适的就嫁了吧。”云清辞喉咙哽咽,红着眼眶回转了身。
“你们走吧,后会有期。”
云清初朝顾靖庭点了点头:“我们走吧!”
顾靖庭临上马前,塞了一个荷包给云清辞,便带着云清初快马离开了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