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澜没有正面回答这话，而是垂下眸子，把玩着腕间的一只红色金丝玉手镯。
反问了一句话：“你是不是觉得，让他们受到法律制裁，就够了？”
舒姝眸色微深，问：“您有什么更好的方法？”
沈安澜轻轻叹了一口气。
“姑娘啊，你应该知道，这个世道，并不是那么公正的。如果单靠法律就能让恶人有恶报，那这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冤情和怨魂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那双清冷的、黑黢黢的眸子偏要紧紧盯着舒姝，眸中情绪不明，使得舒姝心中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越发强烈。
没见到人之前，舒姝总觉得，这个沈安澜很怪异；此刻见了面，舒姝又觉得她不止怪异，还怪异得透着邪气。
舒姝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视线，环视了一圈套房内的陈设。
“可是现在看来，您这二十年应该过得挺好？说明当年不仅有人救了您，还给您提供了富饶的生活保障？这也说明凡事都有双面性，世上坏人多，但好人更多。您千万别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亲手断送您这得之不易的安宁生活。”
言外之意是，她如果执意要把事情闹大，那她往后就没有舒心安逸的日子了。
沈安澜却突然问：“姑娘，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个父亲？”
舒姝微怔，回看向她：“我自然没有忘记。但是我会通过正确的方式，去帮苏家洗脱冤屈，救出他来。只是我希望您不要再作糊涂事，以免断送自己现在的生活。”
沈安澜听得出来，她是在警告自己，她已经知道自己杀了沈安齐，如果再私自杀人，那她也保不住自己了。
沈安澜笑出了声，幽幽问道：“你究竟是真的担心我，还是一番虚情假意？”
舒姝皱眉，只觉莫名其妙，“您觉得我是虚情假意？”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沈安澜再次端起茶杯，语气变得漫不经心，“我俩毕竟二十年没见。你在舒家过的什么日子，我也一直知道，但我从来没有安排人将你带走，没有带你脱离苦海。我不信你对我没有怨气。”
舒姝笑了笑，“说实话，一开始知道您还活着的时候，我是有怨气的。
“但后来我又想通了，也许您也有自己的苦衷，比如您一心想救自己的丈夫，便不得不暂时舍弃我，您怕我跟您走了，会暴露您的身份，怕给我俩都惹来杀身之祸；您也可能会想着，只要我没有生命危险，留在舒家也挺好的，因为这会激励我尽快成才。况且，如果您不爱我这个女儿，那当年也不会假装杀人主谋，让舒建朗留我一条性命，而您让他毁我容貌，就是为了保证我能活下去……
“这些，足以让您对我放手，放心大胆地去筹谋自己的大事。我说的，对吗？”
一番真诚真挚的话，听得沈安澜几乎要落下泪来，但她的眼角也只是微微湿润，她仰起头，将眼泪都给逼了回去。
再看舒姝时，已经恢复如常。
“你果然厉害，三言两语就能勾动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难怪能轻易让褚文霆爱上你。”
舒姝不明白她怎么突然提到了褚文霆，待要说些什么，只听她又道：
“假如你真的是我的女儿，该有多好。可惜的是，我真正的女儿，被我自己害死了……”
舒姝心中震惊，微微瞪大眼睛，“您……说什么？”
她知道，沈安澜这是要把刚才她第一个问题的答案说出来了：为什么会知道她的身份？为什么会知道她不属于这个世界？
于是，她紧紧盯着沈安澜，静待沈安澜把话说下去。
却见沈安澜的表情变得凄惨起来，望着她的目光甚至闪过了一丝恨意。
“可即使那天我女儿没有死，估计她也活不了多久了。这些，都是拜你所赐。”
舒姝心脏猛烈跳动起来，脸色也随之发白。
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您究竟……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拜我所赐？”
难道沈安澜连她在另一个世界的身份都知道？
果然，下一刻，沈安澜的话讲出来时，舒姝几乎要昏厥过去。
“我们所有人的命运，不都是掌握在你手里么？你两次写死舒柚，给了她凄惨得不能再凄惨的结局，这些难道你都忘了？”
舒姝睁大双目，像看怪物一般看着沈安澜。
直到这一刻，她还不敢承认沈安澜说的是对的，哂笑道：“您究竟在胡说什么？”
虽然舒柚的第二次结局不是她写的，而是那位编剧，可是这好像也没多大区别了。
“你可以不承认。”舒安澜却是收回了目光，“毕竟你这具身体确实是我女儿的，我就当她，是以另一种方式活着。你也实现了我的愿望，让褚文霆和陆珩都爱上了你。你比我女儿厉害得多，也比我厉害得多，我该知足才是。”
说到最后这句，沈安澜苦笑了一声。
舒姝脸色惨白如纸，此刻几乎难以呼吸，“所以……您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沈安澜眸子幽暗，里面仿若藏着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呵……我是怎么知道的——你猜啊。”
舒姝浑身僵硬起来，脑子里乱糟糟的，但还是在极力梳理着头绪，猜测着所有的可能性。
可向来冷静睿智的她，这一刻也乱了心神，根本想不出个所以然。
最后，她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一般道：“您究竟是想让我怎么样？您直说吧！”
沈安澜再次把玩着手腕上的红色金丝玉镯子，懒洋洋道：“我还能让你怎么样呢？现在褚文霆是你的，陆珩被你吃得死死的，陆琰也唯你是从，整个世界都似乎围着你在转，我要是因为这点儿不甘心，就故意伤害你，还不知道会遭来褚文霆他们怎样的报复，我可是承受不起。”
她虽是这样说，但舒姝却是听得胆战心惊。
所以她并不是不想对付自己，而是暂时没有全身而退的能力吗？
“你也不用担心。我俩，就好好的，做正常的母女。”沈安澜又道，“我可以当这些都没有发生过，也不会把你的底细透露出去——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舒姝下意识问。
“顶替我的身份，替我回华京去，杀了沈知行和苏凛，夺取沈家与苏家所有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