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是暑假,天热,也可能是痛,他经常会冒虚汗,身上额上都是,为了擦洗方便,他基本是光着身子,我特意给他买了那种薄薄的吸水的护垫裹住他的身子。
天真热啊,整个病房仿佛都被道玻璃墙罩住了,一切静止,连身上的毛孔也一个个被堵住,汗都闷在里头,无法渗到皮外,树上的叶片也沉默地耷拉着,没有一丝风将它们吹动。
照顾病人比家教还累。
我要经常给丁群擦身子,我打湿毛巾,先从额头开始,再来到脸庞的两侧,这时我会绕开他微闭的双眼,绕开他伤口缝合的地方。
我会擦洗他的下身,但我的手不会碰到,都是用毛巾擦,而且不多擦。擦完身子,每隔两三个小时就帮他翻一次身,以免引起褥疮等并发症。
我说,“丁群,来,翻翻身。”
他动不了,我就要他勾着我的脖子,轻轻的,一点点的翻移。丁群本来就不算重,住院后更是瘦得薄薄的,所以帮他翻身不算是多有困难。只是比较麻烦,要小心翼翼,动作要很轻很轻,要有足够的耐心,一点点移动。
他大小便都是在床上,大便用便盆,小便用尿壶。大便一开始他拉不出来,我就用开塞露帮他通便,小便就用尿壶帮他把尿。每次解完大小便,我都会帮他擦洗一遍身子。
有一次,我擦着擦着,他的眼角又开始掉泪。
我以为是弄疼他了,问他,“是我弄疼你了吗?”如果是你就轻轻点点头,我轻点擦。
他却摇摇头。
疼痛减轻后,丁群才开始慢慢主动说话。
他说,“媳妇,你帮我把内裤穿上。”
我说“好。”
但穿上内裤后,发现我又要时不时脱掉为他把尿,有时尿不干净就会弄湿内裤,这样就得经常给他洗内裤,内裤洗了又不够换。
我决定多给他买几条内裤。
怕我花钱,他又拉住我的手,说,“媳妇,别去买了,还是光着吧。”
我再次用护垫裹上,我说,“都裹好了,不会走光。”
他就笑笑。
丁群说,“我不是怕走光,穿上内裤,你就不会抹得那么勤,也就不会那么辛苦。”
我说,“医生交代了,天热,要多抹,多翻身,不然会长褥疮。”
丁群说,我知道。
我还帮他刮胡子,剃须膏涂到腮帮和下巴,不停来回摸着,他瘦得腮帮的下巴只剩下硬硬的骨头和一层薄薄的皮。怕刀片刮到他,我后来买了把电动剃须刀,开关一推,吱吱吱响,眨间就把可以把下巴和腮帮剃得光溜溜的。
看见我这么辛苦,丁群非常内疚。
当天空下起了雨,你跑着去找避雨的地方,跑累了,停下来喘口气时,你会发现连自己的影子也看不到。
刚开始几天,我确实很辛苦,辛苦到疲惫,疲惫到绝望,每天除了照顾他,还要楼上楼下跑,院内院外跑。
但最辛苦的那几天已经过去了,自丁群疼痛感没那么强烈,能说话,能翻身,我轻松了很多。
我安慰他,“你有什么好内疚的,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到游乐场打工,也就不会碰到这种事。”
丁群说,“如果不是见那个小女孩哭得实在太可怜,我也不会动恻隐之心,幸好她没什么事。”
可能是有照顾冬冬的经验,我对照顾病人很有心得。
虽然我对丁群没有那种爱的感觉,但我还是下意识把他当冬冬的影子,尤其那种精神上的影子,因此我对他照顾得格外仔细,护士都惊讶地问他,“这个小伙子是你什么人啊,把你照顾得那么细心。”
丁群就会说,“这是我媳妇。”
护士就笑,说,“哎呀,你命可真好,还有男的给你当媳妇。”
不知道为什么,在医院里,丁群每次说到媳妇,我就会想起冬冬。尤其每次帮丁群擦洗身子,我脑子里开始像放电影一样,一一闪过自己曾经帮冬冬做的这些。
有一次,我擦着擦着,看见丁群眼圈一红,我就想起我帮冬冬擦着擦着,冬冬也是眼圈一红,然后说想亲我一下。
那一刻,我闭上眼睛,在幻想冬冬会亲过来。不料,却是丁群拉着我的手说,惊讶地问,“媳妇,你怎么啦。”
丁群在医院住了一个月才出院。
丁群多次说,准备叫他父亲过来照顾。
我说,“你父亲过来,你奶奶怎么办,你弟弟妹妹怎么办。”
丁群说,“那也不能一直让你一个人照顾啊。”
我逗他说,“那,要不叫朱红斌过来。”
丁群说,“把尿怎么办?”
我说,“让他把啊。”
丁群说,“别,你要吓死我啊,他上次替我把尿,咸猪手一直在我那里乱摸,吓得我尿都撒不出来。”
朱红斌是省城人,家境殷实,住得离医院不算远,得知丁群受伤后,来医院探望过他,见面就给了他500块钱,还主动要求留下来照顾了他两天。
那两天我回学校洗澡洗衣服补觉。两天后我赶回医院,丁群就立刻赶朱红斌走,丁群说,“你回去吧,我媳妇回来了。”
朱红斌还有点依依不舍地说,“那,我过两天再过来照顾你。”
丁群马上拒绝说,“不用,谢谢。”
朱红斌走后,丁群拉着我的手说,“媳妇,也太他妈吓人了,他一天啥也不干,就盯着我下面看。太他妈瘆人了,搞得我这两天都没怎么喝水吃东西。”
我说,“跟喝水吃东西有啥关系。”
丁群说,“我不敢拉屎撒尿啊,你每次都是帮我把那个塞进尿壶后,用护垫盖上,让我自己撒,他倒好,咸猪手拿着就不放下,还捏来捏去的。”
我逗他,“让他捏呗,都是同学,怕什么,你也不少块肉。”
丁群就说,“我当然怕,我担心他会霸王硬上弓,把我办了啊,我还不能反抗。”
我问,“为什么呀?”
丁群逗我说,\"他给了我500块钱啊,这个价格办一次不过分吧。
哈哈,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后来有一次,我帮丁群把尿,我故意逗他说,\"你就不怕我霸王硬上弓把你办了。
丁群嘿嘿地笑,\"你是我媳妇,你随便。
怎么说,身边有个像丁群这种边界守得不是很严的直男,两人还天天在一起,每天对方还媳妇媳妇地喊,按正常节奏说,如果你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心动,都是会有点故事发生的。
但我们确实没有。
一方面,我从一开始对丁群就没有这种想法,直白说,我没喜欢上他。虽然俩人越来越投缘,对他好感也在逐渐增加,但这不足以让我爱上他。另一方面,我心里一直装着冬冬。
冬冬是我一开始就交付全身心去爱的人,这种爱会持续很久很久,甚至可能会一直持续下去,好像为他倾注了所有感情,都用光了,以后的日子里再也找不到可以付出那种冲动的人了。
尤其这次丁群受伤住院,我对冬冬的想念愈发激烈,也正是丁群,把冬冬重新定格在了我的脑海里。
也就在那时候,我开始不停的寻找着冬冬,甚至他一丝一毫的消息。
没日没夜我都不停的在想:冬冬你在哪里?我在世界的各个角落都在寻你,只要你出现,我相信我的爱永远不会绝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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