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官窑的铸炉映红了狄仁杰的脸,林渊站在一旁,闻着空气中刺鼻的铜腥味,看着炉中融化的铜水
——表面浮着一层金色光泽,那不是普通铜料,而是掺了黄金的“药金”(唐代伪黄金,由铜锌合金制成)。
“武德年间,高祖皇帝便严禁私铸钱币,”狄仁杰用铁钳夹起一块铜锭。
上面赫然印着“洛阳官窑·永徽五年”的字样,“可如今,西域商团运来的铜料十有八九进了私人铸炉,铸出的‘佛器’再熔成铜钱,流入鬼市。”
林渊弯腰捡起地上的佛头残件,佛眼处嵌着米粒大小的蓝宝石——这颗宝石切割面呈八边形,是典型的粟特工艺,而嵌宝石的凹槽里,残留着新鲜的铜锈。
“大人,”他指着凹槽,“这佛头本是中空,应是用来藏匿铜料或钱币,却故意嵌上宝石混淆视听。”
狄仁杰突然从袖中掏出一串佛珠,每颗珠子都是空心的,摇一摇便发出细碎的响声。
他倒出其中一枚,里面竟是枚磨损的“开元通宝”——武德四年始铸,却在武周时期被大量熔毁,改铸私钱。
“波斯商团称这些佛珠是‘弥勒金身碎料’,”狄仁杰冷笑道,“实则是官窑流出的废铜,磨成粉后再铸成钱币。”
林渊想起现代考古发现:唐代西域商路曾出土大量“佛器残片”,经检测含有高纯度铜元素,学界推测是私铸钱币的“流动矿源”。
他摸出智能手表,电量78%,屏幕上跳出“铜同位素检测中”的字样——这是他现代实验室的常用技术,用来追踪铜料来源。
“大人,若检测铜锭的‘石青含量’,”林渊冒险提及古代炼铜知识,“便知其是否来自官窑。
西域铜料含硫高,炼出的铜偏黑;而官窑用的是中原孔雀石,炼出的铜...泛青。”
狄仁杰挑眉:“哦?你还懂炼铜?”
“曾听胡商说过,”林渊强作镇定,“他们用‘吹灰法’提炼黄金时,会根据铜的颜色判断矿脉...小人愚钝,只记下一二。”
两人身后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林渊转身,见老仵作捧着一尊破碎的观音像,底座空洞里滚出几枚私铸铜钱。
钱文竟刻着“转轮圣王通宝”——正面是弥勒佛坐像,背面铸着北斗七星。
“这是...玄甲会的钱?”老仵作颤抖着跪下,“弥勒降世,改朝换代...”
狄仁杰捡起铜钱,用指甲刮去表面鎏金,露出底下斑驳的铜色——果然是用官窑废铜铸的。
“玄甲会借‘佛器铸造’之名,行私铸之实,”他望着熔炉中跃动的火焰,“而这些铜钱上的北斗七星...正是漕运码头棺木阵的‘阵眼’。”
林渊突然想起第一卷中,漕运使夫人李氏的密室里曾搜出“无量金钱”模具,模具上刻的正是“转轮圣王”梵文。
他摸出银簪,在掌心刻下“铜-佛-钱-阵”四个字,每个字都与玄甲会的阴谋环环相扣。
“大人,波斯商团的‘佛器’运输路线,”林渊指向官窑外的运河,“是否与漕运案焦尸的漂流方向一致?”
狄仁杰点头,目光投向远处的洛水:“三个月前,有支波斯商团声称要去敦煌铸造千佛,却在汴梁突然消失。
如今看来...”他握紧铜钱,“他们的‘千佛’,恐怕都成了鬼市的铜钱,而商团众人...早成了漕运码头上的焦尸。”
官窑深处突然传来锁链声。林渊循声而去,在Storage room(储藏室)发现一堆铸错的佛头,每个佛头的眉间都有个小孔,孔内残留着暗红粉末——是藏红花与朱砂的混合物。
他恍然大悟:玄甲会不仅用佛器藏铜,更用佛头藏毒,借“开光大典”将毒药分发给信徒,一旦发作,便成了“佛怒降罚”的征兆。
“林小吏,”狄仁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说这些佛头的‘天眼’...是不是像极了焦尸指甲里的藏红花?”
林渊转身,见狄公正拿着一枚佛头,佛眼处的蓝宝石折射出诡异的光,竟与他智能手表屏幕上的“铜同位素光谱”重合。
手表电量骤降至70%,表盘背景变成了武周疆域图,西域商路与运河航线交织成网,每个节点上都标着“转轮圣王”的符号。
“玄甲会的‘佛器’是铜钱,是毒药,更是杀人的阵眼,”林渊低声道,“而官窑...早已成了他们的兵工厂。”
狄仁杰将佛头重重摔在地上,蓝宝石滚落在林渊脚边,映出他手腕的红痕。
“明日随本县去鬼市,”狄公捡起铜钱,“看看这些‘弥勒通宝’,究竟能买通多少阴魂...又能害死多少活人。”
(第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