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的瞳孔在系统提示弹出的瞬间微微收缩。
黑液腐蚀空气的腥臭味钻进鼻腔,苏檀的喘息声近在咫尺,李长生的咒语里带着破风的锐响——他能清晰数出自己心跳的频率,一下,两下,第三下时,喉结滚动着咽下涌到嘴边的血沫。
\"是。\"他在心里默念,舌尖抵着后槽牙,指节因攥紧镇魂铃而泛白。
眼前的世界突然像被揉皱的绢帛般扭曲。
商盟主的魂体、断裂的槐树根、苏檀染血的袖口,这些画面如碎瓷片飞溅,紧接着被另一串快速闪现的影像替代——
他看见老周的猎枪卡壳在最关键的时刻,胖虎的黑驴蹄子被黑液腐蚀成齑粉,小吴的血符刚触到树干就腾起青烟。
商盟主的魂体突然暴涨三倍,黑液凝成骨刀刺穿苏檀的左肩,李长生的桃木剑断成两截,尖端扎进他自己的大腿。
画面一转,战场边缘的荒草突然翻涌,露出半埋在土里的青铜兽首。
苏檀的指尖抚过兽首眉心的凹痕,朱砂从她指缝渗出,滴进凹痕的瞬间,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无数金色符文从地底下钻出来,像锁链般缠住商盟主的魂体。
陈墨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系统提示消失的刹那,他猛地抓住苏檀染血的手腕,另一只手拽住李长生的衣袖:\"东南方三十米,荒草下有古阵。\"他的声音因为急促而发哑,\"刚才的预览里,我们原本的计划会折损三个人,但激活古阵能逆转局势。\"
苏檀的睫毛颤了颤。
她没有问\"怎么确定\",只是迅速扫过陈墨眼底的血丝——那是因果预览消耗精神力的征兆。\"老周、胖虎断后,小吴跟我去。\"她反手握住陈墨的手腕,拇指重重按在他脉搏上,\"你留在这儿,必须撑住三分钟。\"
李长生的白胡子被黑液掀起的风吹得乱飞。
他摸出腰间的罗盘,指针突然疯狂旋转,最后箭头死死指向东南方:\"那是西周祭天阵的残脉,能锁魂。\"老人拍了拍陈墨后背,掌心传来温热的内劲,\"小友,你的血在烧,司命印记亮得像团火,那老鬼的注意力暂时挪不开你。\"
商盟主的魂体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
陈墨抬头,看见那团黑雾里浮出一张青灰色的人脸,眼球暴突着盯着他,嘴角咧到耳根:\"小辈,你以为能瞒过我?\"黑液凝成的蛇信子\"嘶\"地舔过陈墨的手背,灼得他皮肤滋滋冒油。
\"走!\"陈墨反手甩出三张驱邪符,符纸在黑液里炸成金芒,趁机踉跄着后退两步,故意让左腿陷进黑液里。
腐肉的剧痛让他额角的汗成串往下掉,却扯着嗓子笑:\"老东西,就这点儿本事?
我爹当年踩碎你半条魂脉时,可比你疯多了!\"
这句话像根钢针刺进商盟主的魂体。
黑雾剧烈翻滚,人脸瞬间扭曲成无数张重叠的怨鬼面孔,黑液如暴雨倾盆而下。
陈墨咬着牙在雨幕里穿梭,左肩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溅在司命印记上,淡金色的光突然变得刺眼。
另一边,苏檀带着小吴猫着腰狂奔。
荒草在脚边倒伏,她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每一步都像踩在鼓面上。\"到了。\"小吴突然拽她衣袖,指尖戳向地面——那里有半截青铜兽角露在土外,表面的饕餮纹被岁月磨得模糊,却还泛着幽光。
苏檀单膝跪地,指甲抠进泥土里往外刨。
碎瓷片、锈蚀的青铜箭镞、干枯的人发混着土块被抛到身后,当整个兽首完全显露时,小吴倒抽一口冷气:\"这......这是祭天阵的枢机!
我在《古滇方术志》里见过图!\"
兽首眉心的凹痕里积着半寸黑泥。
苏檀扯下颈间的避阴玉,玉坠在掌心焐热后按进凹痕——这是她在敦煌画中魂事件里得到的保命物,此刻正发出淡淡的青光。\"血。\"她抬头看小吴,\"需要活人的血引。\"
小吴没说话,直接咬破食指。
鲜血滴进凹痕的瞬间,地面突然震颤。
苏檀感觉有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爬进血管,她猛地抬头,看见远处陈墨的身影被黑液完全笼罩,镇魂铃的响声弱得像游丝。
\"系统提示:是否使用'回溯修正'功能重新评估当前局势?
(奖励:未知\/拒绝:无奖励)\"
陈墨的耳膜几乎被黑液的轰鸣声震破。
他能听见苏檀的脚步声由近及远,能听见小吴撕衣服包扎伤口的动静,能听见李长生在远处用桃木剑画地为牢的脆响。
商盟主的魂体已经缠住他的脖子,黑液正往他鼻腔里钻,他甚至能尝到腐尸的腥甜。
\"否。\"他在心里吼,喉结被勒得发疼。
司命印记的光突然暴涨,像把刀劈开黑液,他趁机抓住魂体里那点最浑浊的雾气——那是商盟主的魂核。\"苏檀!\"他的声音带着血沫,\"现在!\"
荒草下的古阵突然亮起金光。
苏檀感觉避阴玉在掌心发烫,兽首眉心的凹痕里渗出金色液体,顺着地面的纹路蔓延,像无数条金蛇游向战场。
商盟主的魂体猛地一震,缠住陈墨的黑液\"唰\"地缩回,青灰色人脸露出惊恐的神情。
陈墨踉跄着摔倒在地,看着金色符文爬上商盟主的魂体,听见苏檀在远处喊\"成了\",看见李长生的桃木剑终于刺穿槐树根。
他舔了舔嘴角的血,突然笑了——那笑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松弛,也带着点终于握住命运的笃定。
地面的金光还在蔓延。
商盟主的魂体开始出现裂痕,像块被摔碎的玻璃。
陈墨撑起身子,看见古阵的金光里浮出几个模糊的影子——那是西周祭天的乐师,是持剑的战士,是跪坐的祭司。
他们的轮廓越来越清晰,手中的法器泛起与司命印记相同的淡金色。
黑液的腥臭味淡了。
风里飘来某种古老的香气,像沉水香,又像松脂。
陈墨望着逐渐崩解的商盟主魂体,听见远处传来青铜编钟的轻响——那声音很轻,却像颗种子埋进了他的骨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