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景山的夜风卷着荒草的气味灌进领口时，陈墨的登山靴正碾过半块刻着鸟纹的残碑。
祭台遗址比资料里描述的更荒凉——断成三截的石烛台倒在野蔷薇丛里，石砖缝隙里渗出的青黑色苔藓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幽光，空气里浮动的阴寒气息像浸了冰水的丝绸，贴着后颈往上爬。
\"停。\"李长生突然攥住陈墨的袖口。
老人的指节因为常年握药杵而变形，此刻却抖得厉害，\"脚别往东边挪——看见那排褪色的朱砂印没？\"
陈墨低头，这才发现石砖边缘有排指甲盖大小的红印，已经被风雨磨得只剩些淡红痕迹。
苏檀的避阴玉在发间发烫，珍珠簪的流苏扫过他手背时，他听见她压低的声音：\"是镇阴钉的标记。
三十年前村民消失前，应该是想封死什么。\"
李长生蹲下身，枯瘦的手指拂过石砖表面。
陈墨这才注意到老人掌心有道月牙形疤痕，和父亲笔记本里夹着的老照片上，那位白胡子道士掌心的疤痕一模一样。\"当年我师父说，祭台的阵眼在中央石龟腹下。\"李长生的指甲叩了叩地面，石砖发出空洞的回响，\"现在这股子阴寒......\"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从怀里摸出个褪色的布包，\"阵眼被人动过手脚，原本镇压的东西要出来了。\"
陈墨的血脉在皮下躁动，像有小簇火苗顺着血管往上窜。
他摸了摸胸口的司命璧，青铜残片贴着皮肤的凉意突然变成灼烧般的热。
系统在脑海里叮咚作响：\"检测到幽冥能量波动，主线任务【幽冥寻父】进度更新至67%。\"
苏檀已经取出强光手电，光束扫过祭台中央。
那里有块磨得发亮的圆形石盘，边缘刻着十二地支，正中央是团被泥土覆盖的纹路。\"是星象图。\"她蹲下去用毛刷清理，\"和玉简上的镜界引能对上——\"话音未落，避阴玉突然爆出刺目白光，她的手猛地缩回，腕间红绳勒出一道红印，\"烫得像烧红的炭！\"
李长生的布包在这时解开，露出本边角卷翘的牛皮笔记本。
封皮内侧用钢笔写着\"陈正山 1992\"，陈墨的呼吸陡然一滞——这是父亲失踪前最后用过的本子。
老人翻开其中一页，泛黄的纸页上画着复杂的阵图，旁边用红笔批注：\"司命印记需以血脉为引，月蚀前刻于阵眼，镜界自开。\"
\"你父亲当年查到这里。\"李长生的手指抚过\"陈正山\"三个字，声音哑得像砂纸，\"他说镜界里藏着司命殿的秘密，也藏着......\"老人突然闭了嘴，把本子递到陈墨手里，\"现在只能靠你。\"
陈墨接过本子时，指尖触到父亲熟悉的钢笔字迹。
记忆突然闪回七岁那年的雨夜，父亲蹲在书桌前写笔记，他趴在旁边看，墨迹未干的\"云景山\"三个字被他碰糊了，父亲揉着他头发笑：\"小墨以后要是能看懂这些，就替爸爸把没走完的路走完。\"
夜风突然转了方向，吹得荒草沙沙作响。
陈墨摸出短刀，刀尖蘸了自己指尖的血——系统提示他\"血脉浓度达标\"时，他甚至没觉得疼。
石盘上的泥土被他用刀背刮开，露出底下青灰色的岩石，他照着笔记上的图案，一笔一画刻下扭曲的符文。
第一笔下去时，血脉里的火苗\"轰\"地窜到喉头。
陈墨咬着牙，刀尖在石盘上划出火星。
第二笔，他听见地下传来闷响，像有无数人在同时叹息。
第三笔，苏檀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避阴玉的白光透过发间照在他脸上：\"陈墨，你额头在渗血。\"
他摸了把脸，指尖沾了满手温热的血。
原来不知何时，鼻血正顺着下巴往下淌。
李长生的手按在他后颈，传来几丝清凉的药力：\"这是血脉共鸣，撑住。\"陈墨盯着石盘上逐渐成型的阵图，父亲的笔记在脑海里翻页，最后一行字突然清晰起来：\"当疼痛变成灼烧，便是印记生效之时。\"
最后一笔划完的瞬间，整个祭台剧烈震颤。
陈墨踉跄着后退，看见石盘上的阵图泛起幽蓝微光，像有活物在石缝里游动。
系统提示音炸响：\"是否尝试启动镜界通道？
（奖励：进入幽冥镜界\/惩罚：可能被困于虚空）\"
他望着苏檀。
她发间的避阴玉仍在发烫，却朝他点了点头，眼睛里映着阵图的光。
他又看向李长生，老人浑浊的眼睛里燃着和三十年前一样的火：\"你父亲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年。\"
陈墨深吸一口气，在系统界面里点下\"是\"。
下一秒，阵图的光突然暴涨。
陈墨感觉有只无形的手攥住他的心脏，强大的吸力从脚底窜起，他听见苏檀的惊呼，李长生的低喝，然后是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荒草、石砖、月光像被揉皱的纸，接着\"轰\"的一声，所有感官陷入空白。
再恢复意识时，陈墨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倒错的世界里。
天空在脚下翻涌着紫黑色的云，建筑像被施了魔法的积木，歪歪扭扭地悬浮在空中。
远处有座青铜巨门，门楣上\"司命殿\"三个字泛着冷光，门扉上的纹路和他胸口的司命璧严丝合缝。
\"你终于来了，孩子。\"
陈墨的呼吸陡然停滞。
这声音太熟悉了——低沉，带着点哑，尾音微微上挑，和他记忆里父亲睡前给他讲故事的声音分毫不差。
他猛地转头，却只看见苏檀捂着发晕的额头站起身，李长生扶着块悬浮的石墩喘气。
\"是父亲......\"陈墨的喉咙发紧。
他走向巨门，指尖即将触到门扉时，门纹突然泛起涟漪，父亲的脸在涟漪里浮现，眼角的皱纹和他记忆里最后一面一模一样，\"真正的选择，将在这一刻开始。\"
\"陈墨！\"苏檀的声音带着警觉。
陈墨回头，看见她盯着他们身后——漂浮的建筑阴影里，有团模糊的黑影正在靠近，地面（或者说\"天空\"）传来闷重的脚步声，像有什么庞然大物正穿过倒错的空间。
李长生摸出最后一张驱邪符，符纸在他手里发出噼啪轻响：\"那东西......不是活物。\"
陈墨握紧短刀。
他望着苏檀发间仍在发烫的避阴玉，望着李长生颤抖却坚定的手，又回头看向那扇刻着\"司命殿\"的青铜巨门。
父亲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系统在脑海里无声震动，提示着新的任务即将开启。
\"无论前方是什么，\"他听见自己说，声音比想象中更稳，\"我都不会再逃避。\"
话音未落，青铜巨门突然发出低沉的轰鸣。
陈墨看见门扉缓缓裂开一道缝隙，门内透出的光里，悬浮着一座古老的殿堂，朱红的柱子上缠着青铜锁链，殿顶的飞檐刺向倒错的天空，像把指向命运的剑。
而那道黑影的脚步声，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