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条荆棘触须破体而出,精准地接住下坠的男人。那些沾满粘液的触须温柔地缠绕住他的四肢,像母亲拥抱婴儿般将他缓缓拖入蠕动的腹腔。最后一刻,洛尘分明看见那个叫格兰特的男人...
在微笑。
蒂芙尼转过身。
她看着失去支撑、摇摇欲坠的洛尘,忽然露出一个甜美至极的笑容。染血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胸口,恰好是心脏的位置。
“那是他自己选的,不久之前他泄露出去了一个很重要的情报,这份情报的重要性足够要了他的命,不过教会宽容大量选择给他一个碰碰运气的选择,进入神嗣的怀中是有概率能够活下来并且变强的。”
“现在...“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澈,仿佛褪去了所有伪装,“该你了,我的小可怜。“
身旁传来羊头神满足的吞咽声。
洛尘的瞳孔骤然收缩。
羊头神不知何时已经攀上祭坛边缘。祂庞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笼罩着两人,眼中的磷火不再跳动,祂就这样静静的望着洛尘。随着羊颌缓缓开启,一道泛着清香的血泉垂落。那液体散发着初雪融化般的清冽气息,与周遭的血腥味形成鲜明对比。洛尘本能地伸手,看着血泉在掌心汇聚成一小汪血色湖泊——
滴答。
第一滴液体触及皮肤的瞬间,他手背上干枯的血管突然如逢春的藤蔓般舒展。新生的血肉泛着淡红润光泽,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荆棘纹路,那些纹路在血泉的作用下开始枯萎。
蒂芙尼含笑注视着这一幕。她的红唇无声开合,唇语比蛛丝还要轻柔,却像毒蛇的尖牙般刺入洛尘的耳膜:
“记住祂的恩赐。”
地窟中的空气骤然震颤。
无数信徒跪伏在地,干裂的嘴唇开合,癫狂的诵唱声如潮水般涌来:
“记住祂的恩赐——”
“喝下它——”
“喝下它!!”
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到最后几乎变成歇斯底里的尖叫。有人抓挠着自己的喉咙,撕出血淋淋的伤口;有人用额头撞击地面,直到白骨刺破皮肤;还有人匍匐着向前爬行,伸出的手指已经扭曲成爪——
他们都在渴望着,嫉妒着,憎恨着……
这杯洛尘手中的“恩赐”。
洛尘沉默地凝视着掌中液体。
血水在月光下荡漾,清澈得不似凡物,倒像是最上等的红酒。但他很清楚——这些是那些狂信徒的血液,是无数被吞噬者的生命精华,是羊头神腹腔中消化到一半的“养料”。
他抬起头。
羊头神的磷火静静燃烧,眼中竟流露出一丝……
嘲弄。
洛尘闭了闭眼,突然仰头——
一饮而尽。
血泉滑入喉管的刹那——
洛尘的瞳孔骤然扩散,漆黑的深渊在虹膜深处蔓延。他听见自己血管中奔涌的轰鸣,如同远古的江河在血脉里苏醒。金发无风狂舞,每一根发丝末端都迸发出细小的金色电光,在黑暗中划出璀璨的轨迹。
异变在加剧。
藤蔓状的漆黑犄角自他额角刺出,蜿蜒生长,表面覆盖着细密的荆棘纹路。皮肤下有什么在蠕动,凸起的脉络如活物般扭曲,仿佛他整个人正在被某种更高维度的存在重新塑造。
“啊......啊啊啊!“
痛苦的嘶吼震碎了祭坛边缘的骸骨,声浪在石壁上撞出蛛网般的裂痕。洛尘弓起身子,脊柱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棘突刺破皮肤,化作一顶晶莹的骨白色荆棘冠冕。心脏处的根系疯长,却不是带来痛苦,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
连接。
蒂芙尼突然从背后环抱住他颤抖的身躯。她冰凉的手指抚过他的下颌,在他面前凝出一面水镜。
“看啊......“她强迫他抬头,声音里带着病态的陶醉,“这才是你真正的......“
镜中倒映出的,是一张介于神性与疯狂之间的面孔——漆黑的犄角如王冠般盘踞在头顶,皮肤下流淌着暗金色的光脉,而那双眼睛......
一只如深渊般漆黑,一只仍是冰蓝。
羊头神嗣发出悠长的低鸣,缓缓退回地宫深处。祂腹部的胎膜重新闭合,仿佛在等待下一次祭典的召唤。
就在此刻——
咔。
荆棘冠冕突然发出玻璃碎裂般的脆响。那些晶莹的骨白开始剥落,在空气中化为磷火消散。他眼中的黑暗如潮水般退去,最终变回原本的冰蓝色。
“真是可惜呢~“蒂芙尼佯装伤心地撇嘴,却抓起洛尘异化成利爪的右手,将它按在自己心口,“要不......你杀了我?“红唇勾起危险的弧度,“说不定这样,你就能完整了哦?“
洛尘喘息着收回手爪,异化的部分正在缓慢消退。
“我......感觉不到完整。“他低头看着自己逐渐恢复人类形态的手指,声音沙哑,“就像......一个婴儿突然变成了孩童,却依然......不够。“
蒂芙尼突然笑起来,笑声如银铃般清脆,却让整个地宫的温度骤降。
“当然不够,亲爱的。“她亲昵地贴在他耳边,吐息如毒蛇的信子,“你还需要......“
指尖轻轻点向地宫深处。
“再去祂的肚子里躺一会儿。“
洛尘缓缓收拢五指,骨节发出清脆的爆响。他能感受到——
肌肉纤维如同复苏的藤蔓般重新编织,血液里流淌着陌生的灼热力量。这种蜕变并不像传说中脱胎换骨的神启,倒像是...一株濒死的枯木,突然被注入了一股野蛮的生机。
“枯木逢春...“
这个词莫名浮现在脑海,舌尖泛起陈年朽木般的苦涩。洛尘蹙眉,他不记得自己读过这样的诗句,可这四个字却带着某种刻骨铭心的熟悉感,仿佛...
仿佛曾有人在他濒死时,在耳边如此叹息过。
他下意识按住太阳穴,指尖触碰到额角新生犄角的根部。那里传来的细微刺痛让他猛然清醒,将杂乱的思绪尽数压下。此刻更值得在意的,是体内这股既熟悉又陌生的力量——就像沉睡多年的种子终于破土而出,却又在生长途中被硬生生掐断了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