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需要我扶您上去吗？“她的视线落在洛尘的腰间，病号服下隐约透出渗血的绷带轮廓。
洛尘突然掀起衣摆，染血的绷带缠绕在精瘦的腰腹间，已经渗出暗红的痕迹。“换药。“他简短地说，仿佛那狰狞的伤口不存在般平静。
“呀！“莎妮捂住眼睛，指缝却诚实地张开了些。年轻人的腹肌线条分明，伤口周围蔓延着诡异的黑色纹路，像某种古老的图腾。“至、至少等进病房再...！“她的耳尖红得发烫。
电梯上升的嗡鸣声中，莎妮偷瞄着身旁的乘客。洛尘盯着楼层数字，侧脸在荧光灯下如同大理石雕像般冷峻。
“先生是怎么受伤的？“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枪伤。“洛尘的目光依然固定在不断跳动的数字上，“同伴没挺过来。“
“对不起...“莎妮绞着手指，电梯突然一阵晃动，她不自觉地抓住洛尘的手臂。年轻人的体温低得惊人，仿佛皮下流动的是冰水而非血液。
“叮——“四楼的指示灯亮起惨绿的光。走廊尽头的444病房门牌微微倾斜，像张歪嘴冷笑的鬼脸。莎妮的手心渗出冷汗，钥匙串在寂静中发出不祥的碰撞声。
就在这时，她忽然注意到洛尘的影子——在走廊顶灯的照射下，那团黑影竟然没有跟随主人的动作，而是独自转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对着墙壁做出“嘘“的手势。
“咦！？“莎妮的惊叫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刺耳。这位实习护士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病历板。“先生...你的影子。”她刚刚分明看见——洛尘的影子在无人移动的情况下，自己转向墙壁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影子？“洛尘转过头，灯光下的黑影安静地匍匐在脚边，随着他的动作正常移动着。
“可...可能是我太困了。“莎妮强笑着揉了揉眼睛，钥匙串在她颤抖的手中叮当作响。推开444病房门的瞬间，一股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是许久未通风的藏书室。病床上的被褥保持着今早的褶皱，连床头柜上的水杯都摆在原处——确实如传闻所说，清洁工从不轻易踏足这个房间。
“我去拿绷带和酒精。“莎妮几乎是落荒而逃，关门时甚至不小心夹到了自己的衣角。
病房重归寂静。洛尘站在窗前，万家灯火在玻璃上投下细碎的光点，却没有一盏为他而亮。他的手伸进口袋，指尖触到一个冰凉的物体——那枚水蓝色的水晶胸针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衣物中。宝石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晕，内部似乎有液体在流动。
“灰斯兰特...“洛尘摩挲着胸针上精致的鱼鳞纹样，某种遥远的记忆在脑海中闪回：一个金发男子站在血泊中，将这枚胸针别在一个昏迷少年的衣领上。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能进来了吗？“莎妮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比先前平静了许多。
“请进。“
护士推着治疗车进来，金属托盘里整齐摆放着消毒用品。当她揭开最后一层染血的纱布时，倒吸冷气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洛尘苍白的胸膛上，一幅诡异的图腾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扭曲的黑色线条交织成树与龙的形态，枝干如血管般蔓延至锁骨，根系则深入腹肌的沟壑。而枪伤恰好位于龙眼位置，渗出的血珠像是给这条沉睡的龙点上了瞳孔。
“这...这是...“莎妮的视线无法从图腾上移开。那些线条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蠕动，在她注视下变换着形态。耳边突然响起窃窃私语，像是无数人在同时低吟某个古老的名字。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伸向那处枪伤，指尖距离皮肤还有寸许时——
一只冰冷的手如铁钳般扣住了她的手腕。
“对不起！“莎妮如梦初醒，冷汗已经浸透了护士服的背部。接下来的换药过程，她全程紧闭双眼，可那些黑色线条仍在她眼皮内侧闪烁，如同灼烧后的视网膜残影。
“你还好吗？“洛尘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莎妮这才意识到自己正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环抱着病人——她的手臂绕过洛尘的肩膀，绷带在两人之间拉出一道白色桥梁。年轻护士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对方背部的肌肤。
触碰到的那一刻，莎妮的指尖传来触电般的刺痛。她不知道那是不是错觉，但在那一瞬间，她似乎摸到了...鳞片？
“马上就好。“她强作镇定地系好绷带，却在后退时撞翻了治疗车。器械散落一地的声响中，莎妮没有看见——她掉落的名牌被洛尘的影子悄悄吞噬，而病床上的年轻人，正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自己胸膛上被白色纱布包裹住的黑色图腾。
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斑驳的光痕。洛尘的呼吸逐渐平稳，胸膛上诡异的图腾随着呼吸节奏明暗变化。病房内的空气开始变得粘稠，仿佛浸透了某种不可见的黑色物质。
“这具身体...的秘密。“他在陷入沉睡前的最后一刻呢喃，“比我想象的更多...“
当监护仪的心跳线变得规律时，地板上静止的影子突然泛起涟漪。先是手指般的突起，然后是完整的肢体——七个漆黑的人形从地面缓缓升起，轮廓边缘不断滴落着沥青般的物质。它们围着病床站成一圈，没有五官的脸上却流露出诡异的虔诚。
为首的影子大胆的俯下身，液态的“手指“轻轻拨开洛尘额前的碎发。月光照在年轻人苍白的脸上，投下一层珍珠母般的光晕。所有影子同时震颤起来，仿佛在无声地欢呼。
“莎妮...“一个影子突然裂开锯齿状的“嘴“，发出气泡破裂般的声响。这个名字像咒语般在影群中传递，每个复述的音调都扭曲得更加非人。
达成共识的刹那，影子们如同退潮般涌入地板缝隙。它们沿着医院走廊的阴影疾行，经过之处，墙上的应急灯闪烁不定，监控屏幕雪花纷飞。在护士站的柜台下方，一团黑影悄然凝结，注视着正在填写值班记录的莎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