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听说那几户人家还是镇上有点底子的,家里多少还有些积蓄。结果这一抢,直接被洗劫一空。
第二天派出所来人查了一圈,也只能登记损失、做做记录,哪抓得过来抢的人?而且就算抓到了又能怎么样,粮食早就被吃完了。”
苏念能想到外面的情况不太好,亲耳得到证实却还是忍不住心里发慌,忍不住问:“那现在镇上还能买到粮吗?”
“能买,但不是人人都买得起。”萧野摇头:“供销社和粮站每人每月定量又减了半斤玉米面,油和肉票也更少了。黑市呢,价格翻倍不说,还不一定有货。你要是没门路、没关系,根本买不到。”
这个年代正规的购粮渠道需要凭粮票和户口本,才能按月或按季度领取定量供应的粮食,不同地区、不同职业的人群有不同的定量标准,所以并不担心有人多买。
粮食不够就只能想其他办法,比如去黑市、乡下找人购买或者有单位的就去单位食堂吃。
“镇上乱了,咱们村里不会也出问题吧?”苏念咬了咬下嘴唇,神情严肃的问道。
“不好说,”萧野想了想,说道:“镇上一乱,迟早会波及到乡下。
现在城里人吃不上饭,很多人就会往乡下打主意,甚至还有其他村子的人,人一旦饿狠了,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不过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咱们村的巡逻队也不是吃素的,连狼群都能挡得住,不要说几个偷粮的毛贼。”
提起巡逻队,苏念眼睛一亮,轻拍脑门瞬间有了底气:“对呀,我怎么把巡逻队给忘了。只要他们敢来,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萧野一看自家媳妇儿这么相信巡逻队,相比反而对自己信心不够,顿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故意板起脸道:
“咋地,听你这意思,我的实力比不上巡逻队的?你个小没良心的,别忘了,我也是巡逻队的一员。”
苏念一听萧野这话,愣了一下,随即“扑哧”一笑,笑眯眯的开始哄人:
“怎么会,你可是咱们家的大梁,是咱娘仨的靠山,整个杨柳村谁不知道我男人是十里八乡最厉害的汉子。
巡逻队要是人人都有你一半能耐,那都得升格成‘民兵连’了!”
萧野被她这么一哄,上扬的嘴角压都压不下来,轻咳一声,傲娇道:“算你有眼光。”
男人至死都少年,哪怕再成熟稳重的男人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也会不经意间露出几分孩子气。
萧野就是这样。
他嘴上说着“算你有眼光”,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只是碍于“男子汉”的尊严,还得装出一副沉稳老练的样子,强压着嘴角那抹藏不住的笑意。
苏念笑嘻嘻地继续哄道:“那是当然啦,在我心里,不是只有在岗哨上站着的才是英雄,在家里护着老婆孩子的那个男人也是英雄。”
萧野听着这话,心里熨帖极了,赞同的点头:“嗯,我是独属于你和孩子们的英雄。”
他低头看着苏念,眼神里藏着笑意,也藏着几分深情。
这世上最动听的情话,不是“我爱你”,而是“我愿意成为你一辈子的守护者”。
“好,我的荣幸。”苏念仰头看他,眼里亮晶晶的,像是落进了星光。
萧母受不了两人腻歪,早就悄悄去了院子里烧艾叶,驱蚊子。
夕阳西下,南风徐徐吹过,自行车清脆的“叮铃铃”的声音响起。
“苏念同志,有你的信件!”邮递员的洪亮的嗓门在院门外响起。
苏念听到声音,站起身快步往外走去,萧野连忙跟上。
院子里的风带着一丝暮色的凉意,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她走到院门口,只见邮递员正倚着一辆老旧的二八自行车,手里拿着一封信,笑呵呵地递过来:“苏念同志,湘省来的。”
“谢谢。”苏念笑着接过信封,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那泛黄的信封,心情复杂。
自从上次告诉他们自己和萧野领了结婚证后,已经大半年没有收到他们的回信,还以为他们不会再给她来信了呢。
苏念回到屋里,坐在炕沿上,沉默的看着手里信。
萧野看她不说话,轻声问:“谁来的?”
“我爸妈。”她低声答道,语气里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情绪。
萧野看她表情淡淡:“打开?”
“嗯。”苏念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展开信纸,快速浏览起来。
念念:
见字如晤。
你上次来信说已经和那个叫萧野的年轻人领了结婚证,我们才知道你竟然瞒着家里就把自己给嫁了。虽说你们是自由恋爱,但我们做父母的连个准信都没收到,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我们也知道你现在在乡下过日子不容易,但该有的规矩不能废。你妈常说,女儿出嫁,总得有个说法。不说风风光光把你送出门,至少也得让我们有点脸面。
所以这次写信,是想问问你,你那位丈夫家到底打算怎么安排彩礼的事?虽然你是自由恋爱结的婚,但咱们老苏家也不能太寒酸。
你爸的意思是,至少得准备--
三百块钱现金;
三转一响;
还有几样体面的礼品,像烟酒糖茶、糕点干果之类的也不能少。
你说他们家在农村,条件可能一般,我们也不为难你们。这些可以慢慢凑,分期送来也可以。
别怪爸妈现实,这年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们只是想让你过得有底气些。
望回信。
父母安好
父苏大河书
一封家书,让苏念再一次感受到了原主父母的现实。
整封信读下来,没有一句是关心苏念在乡下过得怎么样,萧野对她好不好,甚至连孩子也都没有提一句。
通篇都是彩礼、规矩、脸面。
她轻轻合上信纸,手指有些发凉,眼神里透着一丝疲惫和失望。
萧野一直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等她开口,可她只是沉默地坐着,像是在想什么,又像是什么都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