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余小麦怀里的小川身体猛地一弓,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被胶带封堵住的闷哼!更多的银亮液体混合着淡淡的血丝,从他紧闭的眼角和鼻孔里渗了出来!他的体温高得吓人,小小的身体滚烫,皮肤下的血管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微微发蓝的脉络。
“小川!撑住!妈妈在!”余小麦心如刀绞,手忙脚乱地撕开他嘴上的胶带,又用袖子徒劳地去擦拭那些冰冷的银色液体。触手的感觉并非血液的温热,而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带着微弱金属质感的冰凉滑腻。这绝不是普通的内出血!纳米机器人正在他体内疯狂增殖、破坏!
“必须立刻抑制!”余小麦猛地抬头,眼中是母亲孤注一掷的疯狂,“给我那份文件!渔夫!陆远山母亲研究项目的文件!里面有原始设计参数!也许…也许能找到反制的频率或者指令!”
渔夫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从战术背包深处掏出那个锈迹斑斑的铁盒,打开,将那份泛黄、边缘已经磨损起毛的文件抽出,递给余小麦。纸张在冰冷的河风中微微颤抖。
余小麦用沾满泥泞的手迅速翻动文件,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掠过那些复杂晦涩的分子式、能量图谱和手写的实验笔记。她的手指停在一页布满复杂函数方程和共振频率波谱图的记录上,旁边有潦草的标注:“原型体活性抑制阈值…a波叠加…特定电磁脉冲序列…”
“电磁脉冲…特定频率序列…”余小麦喃喃自语,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将眼前的理论与她多年研究的纳米药物靶向抑制经验疯狂碰撞、融合。她猛地抬头看向渔夫和陈大柱:“需要设备!能发射强定向电磁脉冲的设备!功率要足够大,频率必须精准!而且要快!他撑不了多久!”她看着小川越来越微弱的抽搐和愈发明显的银亮渗出,声音带着哭腔。
“设备…”陈大柱环顾四周燃烧的检查站废墟、报废的吉普车和空荡的码头,一脸绝望,“这鬼地方哪来的…”
渔夫的目光却如同鹰隼般锐利地扫过那艘黑色的铁壳船。船体锈迹斑斑,但在船尾靠近驾驶舱的位置,有一个不起眼的、被防水布半遮盖着的金属基座,基座上竖立着两根粗短的、顶端呈圆盘状的金属杆。
“鱼群探测器!”渔夫眼神陡然一亮,“旧式的大型声纳!核心就是大功率定向脉冲发射器!改装一下,或许能行!”他话音未落,人已经如同猎豹般冲向栈桥。
“柱子!警戒!余医生,准备!”渔夫的声音在夜风中传来,人已经敏捷地跳上了那艘随着水流轻轻晃动的铁壳船。腐朽的木质栈桥在他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陈大柱立刻强打精神,端起霰弹枪,警惕地扫视着河滩和对岸黑黢黢的丛林。余小麦紧紧抱着小川,跟着渔夫冲上栈桥。每一步,脚下的木板都发出危险的吱呀声,仿佛随时会断裂。浑浊的河水在脚下翻滚,散发着浓重的土腥味。
渔夫冲进狭小阴暗的船舱,一股浓重的机油味和鱼腥味扑面而来。他直奔船尾那个覆盖着油污的声纳控制台。台面老旧,仪表盘大部分玻璃碎裂,线路裸露纠缠。他扯开半遮着的防水布,露出下面那个布满锈迹的金属基座和两根脉冲发射天线。他迅速拔出战术匕首,撬开控制台下方一个生锈的金属盖板,露出里面一团乱麻般的线路。
“余医生!频率参数!快!”渔夫头也不回地吼道,双手已经在纷乱的线路中飞快地拨弄、辨识,动作精准而迅捷,展现出惊人的机电知识。匕首的刀刃小心地割开包裹电线的硬化胶皮,露出里面的铜芯。
余小麦跪在潮湿肮脏的船舱地板上,将小川小心地放在旁边一件散发着鱼腥味的破旧救生衣上。她颤抖着双手,将那份泛黄的文件在膝盖上摊开,目光死死锁定那份共振频率波谱图和旁边的函数方程。
“核心抑制频率…需要叠加三个谐波…基频设定在…7.83赫兹!地球舒曼共振的基础频率!对…利用天然场进行放大和引导!”她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运转,如同精密的计算机,“第一谐波…23.4赫兹!第二…39.15!第三…叠加一个反向的阻尼脉冲…62.64赫兹!脉冲宽度…0.5秒!间隔0.1秒!循环序列!”她飞快地报出一连串数字,声音急促而清晰。
渔夫的手指在裸露的铜线间跳跃,如同弹奏一首关乎生死的乐章。他利用匕首切断几根线路,又将几根不同颜色的铜线飞快地拧接在一起,动作快得只留下一片残影。汗水顺着他疤痕交错的脸颊滑落,滴在锈迹斑斑的控制台上。
“功率…需要最大化!绕过所有保险!”他低吼着,匕首猛地插入控制台深处一个被树脂封死的模块,用力一撬!啪的一声,模块碎裂,露出里面更粗的主电源线。他毫不犹豫地将两根粗大的铜线直接缠绕在天线基座的输入端口上,瞬间,裸露的接口处迸发出几丝危险的电火花!
“好了!启动试试!”渔夫猛地将控制台上一个锈死的、标着“powER”的巨大闸刀开关向上推去!
嗡——!
一阵低沉而强大的嗡鸣声瞬间充斥了整个船舱!船体似乎都随之震动起来。控制台上几盏残存的指示灯疯狂闪烁了几下,随即有两盏亮起了暗红色的光。那两根指向岸边的脉冲发射天线,顶端隐隐有幽蓝色的电弧开始闪烁、跳跃,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把天线…对准他!”余小麦指着地上昏迷的小川,声音因为紧张而尖锐。
渔夫立刻蹲下身,双手抓住沉重的金属基座,手臂肌肉坟起,用尽全力缓缓转动方向,让两根发射天线尽可能垂直地对准躺在救生衣上的小川。幽蓝的电弧在靠近海子的空气中跳跃得更加活跃,发出滋滋的异响。
“小川…坚持住…”余小麦跪在儿子身边,双手紧紧抓住他滚烫的小手,指甲几乎掐进自己的掌心。她能感觉到他微弱的脉搏,像风中残烛。
“三…二…一…启动序列!”渔夫盯着手腕上的战术表,猛地按下了控制台上一个临时被他用匕首撬开线路、接驳出来的触发按钮!
滋啦——!!!
一道肉眼可见的、扭曲了空气的淡蓝色脉冲波束,如同无形的巨锤,瞬间从两根天线顶端爆发出来,狠狠地“砸”向小川瘦弱的身体!船舱内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压缩,发出令人心悸的低沉爆鸣!所有的灯光在同一瞬间彻底熄灭!
小川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击中般猛地向上弹起!又重重落下!他双眼圆睁,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恐怖抽气声!皮肤下那些发蓝的血管瞬间变得刺目无比,如同有无数细小的蓝色萤火虫在里面疯狂窜动!更多的银亮液体混合着鲜红的血液,从他口鼻、甚至眼角和耳朵里猛烈地涌了出来!
“不——!”余小麦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想抱住儿子。
“别碰他!”渔夫厉声吼道,死死按住她的肩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小川,盯着那些疯狂窜动的蓝色脉络和汹涌而出的混合液体。
脉冲波束持续了整整五秒。那五秒,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当脉冲波束消失的瞬间,船舱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河水拍打船体的哗哗声。
小川的身体不再剧烈抽搐,软软地瘫在救生衣上。皮肤下那骇人的蓝光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连同那些诡异的银亮液体也停止了渗出。他口鼻处的混合液体触目惊心,但呼吸…虽然极其微弱、细若游丝,却奇迹般地恢复了某种微弱的节奏!
“小川?小川!”余小麦挣脱渔夫的手,颤抖着手指去探儿子的鼻息。那微弱但稳定的温热气流拂过她的指尖。
“暂时…抑制住了。”渔夫长长地、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靠在冰冷的舱壁上,汗水浸透了他的作战服。他看着余小麦怀里气息微弱却平稳下来的孩子,布满疤痕的脸上,那从未流露过的复杂情绪——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深重的疲惫、以及无法言喻的悲凉——终于缓缓浮现。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一阵低沉而威严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撕裂了河滩的寂静。刺目的探照灯光柱如同利剑,瞬间穿透了破旧船舱的缝隙,将里面的一切照得惨白一片!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被包围!立刻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走出船舱!重复!立刻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走出船舱!” 扩音器里传出的命令声冰冷而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灯光之外,隐约可见河岸上迅速移动的人影和枪械的反光。
渔夫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他无声地移动到船舱一个破损的舷窗边,用匕首尖端小心地挑开一点油污的帆布遮挡向外看去。河滩上,数辆涂装迷彩、架着重机枪的轮式装甲车呈扇形排开,黑洞洞的枪口指向铁壳船。大量荷枪实弹、身着黑色特战服、佩戴着从未见过的Ω与利剑交织臂章的士兵,正以标准的战术队形迅速包围码头和栈桥。天空中,两架无声悬停的黑色武装无人机,机腹下的多管枪械闪烁着死亡的光泽。
不是边防!不是武警!更不是国安!这是一支从未出现在任何编制序列里的、装备精良到可怕的未知力量!
“‘欧米伽’的清除队…”渔夫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浸透了寒意,“他们亲自下场了。”他缓缓退回来,目光扫过昏迷的dr. chen、虚弱的小川、疲惫的陈大柱和紧紧护着儿子的余小麦。手中的改装狙击枪,枪柄已被汗水浸透。
余小麦抱着小川的手臂收得更紧,指甲深深陷入破旧的救生衣纤维里。她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中却已没有了泪水,只剩下一种近乎凝固的冰冷火焰,烧灼着绝望和愤怒。
“我们没有退路了,是吗?”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淬火的钢。
陈大柱吐掉嘴里的血沫子,将霰弹枪沉重的枪身重重抵在肩窝,咧开一个带着血腥味的狞笑:“那就让这帮狗娘养的杂种看看,什么叫…困兽犹斗!”
渔夫没有回答,只是沉默而迅速地将最后一个满装弹匣拍进狙击枪。他布满疤痕的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枪管,最终停留在扳机上。船舱外,扩音器冰冷的最后通牒还在回荡。浑浊的界河水,在越来越强的探照灯光下,翻涌着令人心悸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