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引擎的咆哮撕扯着黎明前稀薄的空气,机舱剧烈震颤,每一次颠簸都让陈大柱肩膀的伤口传来钻心蚀骨的剧痛。冷汗混着血水,在他惨白的脸上蜿蜒爬行。他瘫坐在冰冷、布满油污的机舱地板上,后背紧靠着冰冷的金属舱壁,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闷痛。但所有这些,都比不上他此刻心中那团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的恐惧和焦灼。
他的视线死死黏在余小麦怀里。那是他们的儿子!小川小小的身体被那件染血的外套紧紧包裹着,只露出一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脸。孩子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脖颈处,那片刚刚注射过抑制剂的皮肤下,诡异的银色脉络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在昏暗的机舱灯光下闪烁着冰冷、不祥的光泽。那针……那该死的针,只能撑半小时!余小麦嘶哑的声音如同魔咒,在他脑海里疯狂回响,每一次心跳都在倒数着那催命的时限。
余小麦的感官在极致的压力和恐惧中反而被无限放大。她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儿子**小川的体温在抑制剂效果消退边缘的临界点上挣扎,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像重锤砸在她的心上。那半小时的倒计时,如同烧红的烙铁,烫着她的神经。她猛地抬起头,脸上血泪交织的污痕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但那双眼睛却爆发出一种近乎燃烧的、属于母亲和医者双重本能的光芒,穿透了绝望的迷雾,死死盯住正在舱门附近用机载通讯器联络的李局长。
“李局!”余小麦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带着一种穿透引擎轰鸣的、冰锥般的尖锐和不容置疑的急迫,“**电话!给我电话!现在就要!**”
这声呼喊如同惊雷,瞬间将陷入痛苦和绝望泥沼的陈大柱惊醒!他猛地看向余小麦,看到她眼中那份决绝的清醒,如同溺水者看到了灯塔!对!电话!求救!他挣扎着想开口附和,却因为剧痛和窒息般的焦虑,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手指徒劳地抓挠着冰冷的地板。
李局长正对着通讯器快速下达封锁河滩的命令,听到余小麦这声不同寻常的呼喊,他浑身一震,猛地回头。他看到的不是陈大柱的崩溃,而是余小麦那张沾满血污却异常坚定、如同寒冰覆盖下火山般即将爆发的脸。那双眼睛里的光芒,是母亲面对孩子生命流逝时最原始的、不顾一切的求救信号!
没有丝毫犹豫,李局长甚至没有中断与地面的通讯,他一把扯开自己同样沾满尘土、肩章撕裂的制服前襟,动作迅疾如电,从内袋里掏出一部厚重的、带有明显三防特征的军用卫星电话。他几步跨到余小麦身边,无视机舱剧烈的颠簸,将那只沉甸甸、冰凉的电话重重拍在余小麦伸出的、沾着血和河水污渍的手里!
“用这个!快!”李局长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全然的信任。
冰凉的金属触感瞬间刺激着余小麦滚烫的掌心,像一道电流注入她疲惫到极点的身体。她没有任何废话,甚至没有道谢,那只握着电话的手稳得出奇,与方才抱着儿子时的颤抖截然不同。她深吸一口气,浓重的血腥味冲入鼻腔,强迫自己集中所有精神。郑将军!那个在陆远山被秘密转移前,作为紧急联络人留给她的号码!如同最深的烙印刻在脑海深处!她用染血的拇指,一下,又一下,极其艰难却又无比精准地按下了那一长串加密的号码。指尖的血污在冰冷的按键上留下暗红的印记。
“嘟…嘟…” 卫星电话特有的、穿透力极强的拨号音在引擎轰鸣的机舱内响起,每一声都敲打在所有人紧绷欲断的神经上,如同丧钟的倒计时。
陈大柱死死盯着余小麦手中的电话,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只剩下那小小的屏幕,嘴唇无声地翕动,每一次拨号音都让他身体跟着一颤。渔夫依旧沉默地靠在舱壁,但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也紧紧锁定了余小麦和她怀中的小川。快艇女人撕开一个急救包,正试图帮陈大柱按压肩膀上不断渗血的伤口,动作干脆利落,眉头紧锁,眼神却也不由自主地瞟向那部决定生死的电话。
时间仿佛被拉长成粘稠的胶质。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难熬。
终于——
“喂?”一个低沉、浑厚、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穿透了数千公里的距离和机舱的嘈杂,清晰地传入余小麦的耳中。是郑将军!那声音沉稳如山岳,瞬间让机舱内几乎凝固的空气出现一丝裂痕。
“郑将军!我是余小麦!”余小麦的声音没有丝毫颤抖,清晰、快速,带着医者汇报危急病情的绝对冷静,却又蕴含着母亲最深沉的恐惧,“**我的儿子!陈小川!他被注射了不明生物制剂!** 现在情况极度危急!体温失控升高,颈动脉区域出现不明银色活性物质搏动!注射的抑制剂效果预估只剩不足二十分钟!必须立刻进行最高级别生物隔离救治!”
她语速极快,每一个词都是关键信息,精准地砸向电话那端。那句“我的儿子”,带着斩断一切犹豫的决绝。
电话那头,郑将军的呼吸似乎停顿了一瞬。那短暂的沉默里蕴含的惊涛骇浪,隔着电波都能感受到。
“不明生物制剂…活性物质…”郑将军的声音瞬间变得更加低沉,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闷雷,带着千钧之力,“位置!你们现在在哪?”
“在直升机上!原计划飞往县城医院!但地方医院绝对无法处理!”余小麦斩钉截铁,目光扫过李局长,“必须立刻转送**北京国家生物安全应急研究所**!**陆远山!他是不是也在那里?!**” 她喊出了前夫的名字,并非因为他是专家,而是因为他是她唯一确切知道的、同样因不明生物感染而在那个顶级研究所接受治疗的人!那是她此刻唯一能想到的、有能力处理这种级别生物危机的地方!为了儿子,她必须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国家生物安全应急研究所?”郑将军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斩钉截铁的决断,“对!**陆远山同志正在那里接受治疗,情况很好!** 立刻改变航向!目标——北京!最高优先级!” 郑将军特意点明了陆远山的状况,既是告知实情,也隐含着一丝宽慰——至少那里是处理这类事件的最高机构。
李局长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脸色剧变,立刻对着驾驶舱方向吼道:“调头!目标北京!最高速度!!” 他同时对着卫星电话急促补充:“首长!我是李爱国!我们在界河镇遭遇代号‘蜂巢’的未知精锐武装袭击,对方拥有能量武器,意图清除携带异常生物样本的孩子陈小川!我们正在紧急撤离,但孩子生命体征极不稳定!请求最高级别医疗支援和沿途安全保障!”
“明白!”郑将军的声音没有任何废话,只有钢铁般的意志和雷厉风行的效率,“坐标!告诉我你们直升机型号和当前精确坐标!我马上协调!你们只管全速往北京飞!”
李局长迅速报出直升机的型号、注册编码以及卫星导航显示的实时经纬度坐标,语速快而清晰。
“收到!”郑将军的声音带着掌控全局的力量,“听着,余大夫,李爱国,你们听着!**我会立刻联系相关部门,启动最高级别应急通道。我们会派一架最快的军用运输直升机,代号‘飞鹰一号’,在北京空域指定坐标点接应你们!进行空中转运!** 记住,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孩子的命!研究所那边,我会立刻通知他们,做好最高等级生物隔离和急救准备!你们只管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