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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瓦上浮着一层金箔似的暑气,日晷的影子缩成短短一截,仿佛被这煌煌盛景压得喘不过气。

太后六十寿宴,紫檀案几列如雁阵,每张案上皆铺鲛绡,绡上金线绣二十四番花信,风过时,花瓣似要簌簌飞起。青瓷冰鉴叠作三重莲塔,最上层盛着荔枝冰酪,乳白的酥山淋了玫瑰卤子,第二层蜜渍金橘裹着琥珀糖衣,最底层的乌梅汤沁着碎冰,铜鹤衔灯的光映下来,汤色幽深如墨,暗流涌动。

礼官高唱《九如颂》,声如裂帛,穿透殿内沉水香的雾霭。沈知白跪坐在末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银针——那是裴砚之昨夜塞给她的,针尾缠着一缕红线,说是能试百毒。

她的目光掠过层层叠叠的华服珠冠,忽然定在冰鉴底层。乌梅汤的碎冰微微晃动,一线青芒如游鱼掠过,转瞬即逝。

——那玉色,她死也不会认错。

三年前废太子书房,螭纹玉玺的边角在烛火下泛着同样的青光。彼时太子执玺的手尚稳,笑着对她说:\"知白,这江山太重,你替我画轻些。\"

\"沈待诏。\"身侧女官轻声提醒,\"该献画了。\"

她垂首应诺,捧起《万寿无疆图》走向御阶。画上二十四只仙鹤姿态各异,羽翼间藏着只有她和裴砚之才懂的暗记——第十八只鹤的喙,正指向冰鉴的方向。

太后染着蔻丹的指尖抚过画上金粉,忽然轻笑:\"哀家记得,先帝最喜你画的鹤。\"

殿角铜漏滴答一声。

冰鉴里的乌梅汤,无声无息漫出一缕猩红。

沈知白低眉敛目,指尖却微微发颤。太后的声音似笑非笑,却如细针刺入她的耳中。她不敢抬头,却能感受到殿内无数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她的脊背。那些目光里,有探究,有揣测,亦有藏在笑意之下的冷意。

她缓步上前,将画卷高举过头,姿态恭敬如仪。画中仙鹤振翅欲飞,金粉在烛火下熠熠生辉,仿佛下一刻便要破纸而出。然而,无人知晓,这画中的每一笔勾勒,都暗藏玄机。第十八只鹤的喙尖微翘,指向的正是那盛满乌梅汤的青瓷冰鉴——而那冰鉴之下,藏着的或许是一场足以颠覆朝堂的阴谋。

殿内沉水香的雾气愈发浓重,缭绕在众人之间,模糊了彼此的神情。沈知白的余光瞥见裴砚之立于殿侧,他一身墨蓝官袍,神色淡然,唯有指尖轻轻敲击着腰间玉佩,似在无声传递着什么。

太后的目光从画卷上移开,缓缓扫过殿内众人,最终落在沈知白身上。\"沈待诏的画,果然名不虚传。\"她唇角微扬,眼底却是一片深不可测的幽暗,\"只是哀家听闻,近来宫外流传着一幅《鹤唳图》,画风与你的极为相似,不知你可有耳闻?\"

沈知白心头一凛。《鹤唳图》——那是废太子生前最爱的画作,亦是他们之间最后的秘密。她强自镇定,低声道:\"微臣愚钝,未曾听闻。\"

太后轻笑一声,未再追问,只是指尖轻轻点了点画卷上的某处。沈知白顺着她的动作看去,心头骤然一紧——太后的指尖,正落在第十八只鹤的羽翼上。

殿内铜漏又一声轻响。

冰鉴底层的乌梅汤中,那缕猩红悄然扩散,如血丝般蜿蜒游动,最终沉入汤底,消失不见。

沈知白缓缓退下,回到席位时,掌心已是一片冰凉。她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冰鉴,心中暗忖:那玉色、那猩红、太后的试探……这一切,绝非巧合。

宴席依旧热闹非凡,觥筹交错间,丝竹声悠扬悦耳。然而,在这繁华表象之下,暗流已然涌动。沈知白知道,这场寿宴,远不止是为太后庆生那么简单。

而她与裴砚之,或许正站在风暴的中心。

沈知白垂眸饮尽杯中酒,琥珀色的琼浆在舌尖泛起微苦。席间忽有内侍高唱\"献瑞\",十二名彩衣宫女鱼贯而入,手捧鎏金托盘,盘中各置一枚雕工奇绝的羊脂玉璧。当首的宫女莲步轻移时,腰间禁步竟无端断裂,数十颗珍珠噼啪滚落,恰在沈知白案前排成北斗之形。

裴砚之的玉佩声倏然急促。

太后抚掌而笑:\"好个七星献寿。\"凤眸却斜睨着阶下惶然跪地的宫女。沈知白看见那宫女后颈渗出细汗,在烛火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与三年前溺毙在太液池的废太子乳母如出一辙。她佯装俯身拾珠,指尖触到最末一颗时,珍珠竟裂开细缝,露出半截泛黄的纸条。

\"戌时三刻,麟德殿西配殿。\"

丝竹声中混入一声极轻的鹤唳。沈知白抬眼望向殿外,见月华如水倾泻在汉白玉阶上,二十四盏鎏金鹤形灯竟同时转向内殿。第十八盏鹤灯的长喙微微下垂,一滴红蜡正坠在冰鉴顶层的荔枝冰酪上,将雪白的酥山染出朱砂似的痕迹。

礼官突然高声宣礼,八名力士抬着昆仑玉雕的寿山福海屏风进殿。屏风过处,沈知白嗅到一丝熟悉的沉水香——与废太子书房那尊错金博山炉里的香气分毫不差。她借着屏风遮挡展开纸条,背面竟用银朱画着半枚螭纹,与记忆中的玉玺残角严丝合缝。

\"沈待诏。\"太后慵懒的嗓音穿透屏风,\"这《万寿图》上的仙鹤,怎么少画了眼睛?\"

满殿哗然中,沈知白看见裴砚之的官袍下摆无风自动。方才还栩栩如生的二十四只仙鹤,此刻竟全都成了无目之禽,金粉勾勒的眼眶里空荡荡映着烛火。最骇人的是第十八只鹤,原本藏暗记的羽翼间渗出缕缕殷红,在鲛绡上晕开血莲般的纹路。

冰鉴突然传来清脆的裂瓷声。

三重莲塔最底层的乌梅汤汩汩漫出,汤色已由墨转绛。漂浮的碎冰相互撞击,竟拼凑出半枚残缺的玉印形状。沈知白袖中银针突然剧烈震颤,针尾红线自行解开,在她腕间缠出\"危\"字结。

殿角铜漏连响三声,戌时已至。

太后抚着画卷轻笑:\"这鹤眼,原该用孔雀石研磨的颜料来点。\"染着蔻丹的指甲突然刺破画纸,\"就像三年前,先帝赏给东宫的那块西域贡品——\"

话音未落,第十八盏鹤形灯轰然倒地。燃烧的灯油泼在冰鉴上,乌梅汤遇火竟腾起幽蓝烈焰。火光中,沈知白清晰看见汤底沉着一块螭纹玉印残角,与废太子当年把玩的那块恰好能拼合成完整玺印。

裴砚之的玉佩声戛然而止。

沈知白腕间红线突然绷直,针尖直指太后心口。她终于看清太后抚画的手指——那根本不是什么蔻丹,而是常年研磨孔雀石染就的青紫痕迹。三年前东宫失火那夜,有人在灰烬里捡到过沾着同样颜色的帕子。

\"时辰到了。\"太后幽幽叹息,突然将整幅《万寿图》掷入火中。燃烧的画纸翻卷间,二十四只无目仙鹤竟在火焰里睁开血红的眼睛,齐声发出清越的鹤唳。

沈知白袖中银针破空而出,针尾红线在殿中织成巨大的\"囚\"字。她终于明白这场寿宴真正的祭品是什么——不是乌梅汤底的玉印,不是冰酪里的朱砂,而是二十四名与会官员腕间悄然浮现的、与画上仙鹤如出一辙的无目印记。

当第一声惨叫从户部尚书席位上响起时,麟德殿方向传来沉重的宫门闭合声。沈知白摸到袖中第二枚银针——那是今晨裴砚之给她的,针尾缠着与废太子玉佩同色的黛青丝线。

沈知白的指尖刚触及那缕黛青丝线,殿顶三十六幅鲛纱帷帐突然无风自落,将满殿烛火割裂成幽暗的碎片。她听见裴砚之的玉佩在帐外发出断续的嗡鸣,那声音像极了三年前东宫那架被火燎断的焦尾琴的余音。

\"沈待诏可曾听过'玉鸣应劫'之说?\"裴砚之的声音隔着帷帐传来,带着几分凝重,\"《异物志》有载,上等玉佩遇煞气则鸣,其声如琴弦将断未断之时。\"

沈知白尚未答话,乌梅汤的蓝焰骤然拔高数尺,火舌舔舐之处,《万寿图》的灰烬竟凝成二十四道细烟,如活物般蛇行游走。户部尚书王大人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他的面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皲裂,皮下浮现出与画中仙鹤一模一样的鳞状纹路。

\"鹤纹入骨!\"太医院院判失声惊呼,\"这是《神农毒经》中记载的'画魂夺魄'之术!需以孔雀石为引,配合...\"

话音未落,王大人的喉间发出的已非人声,倒似鹤唳混着碎瓷相击的锐响。沈知白冷眼看着这一幕,银针在指间转出寒芒:\"原来孔雀石是这样用的。\"她突然倒转针尖,毫不犹豫地挑破自己腕间那个\"危\"字结。

血珠溅在黛青丝线上的刹那,太后鬓边那支九凤衔珠步摇突然齐根断裂。十二颗东珠滚落地面,每颗珠心都浮出螭纹残印的投影。沈知白瞳孔微缩——这些东珠的排列方式,竟与钦天监珍藏的《星象密录》中记载的\"荧惑守心\"星图分毫不差。

\"沈爱卿好眼力。\"太后轻抚着华服上暗绣的云纹,声音忽然年轻了十岁不止,\"这十二颗东珠,正是当年先帝命人按照天象所制。你可知为何偏偏是十二之数?\"

麟德殿方向突然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沈知白袖中黛青针自行飞出,在殿柱上刻出深达寸许的卦象。工部侍郎失声道:\"这是...这是失传已久的'六爻破阵图'!\"

\"不错。\"裴砚之掀开帷帐大步走来,官袍下摆沾着几片太液池的浮萍,\"三年前那个雪夜,废太子殿下曾在冰面上画过同样的纹路。当时微臣不解其意,今日方知...\"

燃烧的冰鉴突然爆裂开来,荔枝冰酪裹着蓝焰四溅。一块碎冰恰击中沈知白眉心,寒意刺骨间,她恍惚看见废太子站在冰雾里。那清瘦的少年手指正指着太后华服下若隐若现的锁骨——那里有块与玉玺残角严丝合缝的青紫胎记。

\"血鹤认主?\"沈知白喃喃重复着太后方才的话语,突然转向裴砚之,\"裴大人可还记得《周礼·春官》中关于'血祭'的记载?\"

裴砚之面色骤变:\"司巫掌血祭之法...以血为引,可通鬼神!\"他猛地扯开自己的官袍领口,\"三年前东宫那场火...\"

太后突然轻笑出声,染着孔雀石的手指抚过自己锁骨:\"那场火烧化的可不只是块孔雀石。沈待诏博览群书,可曾读过南诏国的《蛊毒秘要》?\"

这时,裴砚之的官袍突然无风自鼓,腰间玉佩应声而碎。飞溅的玉屑在空中组成半枚完整的螭纹,与太后锁骨胎记、冰鉴底玉印残角恰好拼成传国玉玺的右半阙。沈知白腕间红线突然暴长,在满地珍珠间织出北斗第七星的轨迹。

\"摇光现世!\"钦天监正扑通跪地,\"《天官书》有云:摇光主杀伐,见则...\"

当最后一名官员的惨叫化作鹤唳时,麟德殿的铜门轰然洞开。夜风卷着太液池的陈腐水汽涌入,将二十四盏鹤灯残焰吹得明明灭灭。沈知白突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向第十八盏灯的灰烬。

\"果然如此。\"她拾起那块沾血的孔雀石,指尖微微发抖,\"《本草拾遗》记载,孔雀石遇血则显其真性。三年前掖庭局在溺毙乳母指甲缝里检出的,就是这样的...\"

太后缓步走来,华服上的金线在残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沈爱卿可知,这孔雀石还有个名字?在苗疆,它被称为'魂引石'。\"她忽然压低声音,\"当年先帝驾崩前,曾命人将半块玉玺...\"

裴砚之突然打断道:\"《唐律疏议》明文规定,私藏传国玉玺者当诛九族!太后娘娘今日所为,莫非是要...\"

沈知白却盯着太后锁骨上的胎记出神:\"《相术精要》中说,锁骨现龙纹者,必为...\"她突然倒吸一口冷气,\"三年前东宫那场火,烧的根本不是孔雀石,而是...\"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整齐的甲胄碰撞声。一队金吾卫持戟而入,为首的将领单膝跪地:\"禀太后,麟德殿地宫已开,发现...\"

太后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转向沈知白时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沈爱卿可愿随哀家去看看?那里或许有你一直在找的答案——关于三年前,关于废太子,也关于...\"她的手指轻轻划过自己锁骨上的胎记,\"这块'玉玺胎'的秘密。\"

沈知白与裴砚之交换了一个眼神。她弯腰拾起地上最后一颗东珠,轻声道:\"《星经》有云,荧惑守心,主大丧。这颗珠子里的星图...\"她突然将东珠掷向燃烧的乌梅汤,\"三年前钦天监隐瞒的天象,今日该真相大白了!\"

东珠入火的瞬间,蓝焰骤然转为赤红。火光中,三年前那个雪夜的景象清晰浮现:废太子手持半块玉玺站在东宫屋檐上,而他对面站着的人影,赫然是...

身着九凤华服的太后。只是那时的太后还未染指朝政,眉宇间尚存几分少女的稚气。更令人心惊的是,她手中竟握着与废太子一模一样的半块玉玺。

\"双生玺!\"裴砚之失声喊道,官袍下的手指微微颤抖,\"《玉册纪年》中记载的禁忌之术...\"

沈知白突然按住自己流血的手腕,那\"危\"字结的伤口处竟浮现出与太后胎记相似的纹路。她猛地抬头:\"三年前东宫那场火,烧的是真假太子的凭证!\"

太后忽然仰天长笑,华服上的金线寸寸断裂,露出内里绣满符咒的素白中衣。她每走一步,地砖便浮现一道血色卦象:\"哀家等了整整三年,就为等沈待诏识破这个局。\"她突然撕开衣领,锁骨处的胎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你们可知《周礼》中为何将'血祭'列为禁术?\"

麟德殿的地砖突然开始下陷,露出下方幽深的地宫。十八具青铜棺椁在机关转动声中缓缓升起,每具棺盖上都刻着与太后胎记相同的螭纹。最中央的棺椁突然自行开启,里面赫然躺着——

\"废太子?!\"工部侍郎惊得倒退三步,\"可三年前明明...\"

棺中少年缓缓睁眼,瞳孔竟是罕见的重瞳。他指尖轻点棺沿,二十四盏鹤灯残焰突然聚成火龙卷:\"皇姐,这场戏该收场了。\"声音清冷如碎玉,却让满殿官员如坠冰窟。

沈知白突然想起《异人录》中的记载:重瞳者,可通阴阳。她看着少年太子手中完整的玉玺,又看向太后已然蔓延至颈部的胎记,突然明白了什么:\"你们...根本不是姐弟!\"

火龙卷中浮现出十二年前先帝寝宫的景象:尚是公主的太后抱着婴儿站在龙榻前,而真正的太子正被乳母藏在地宫密室。先帝临终前用朱砂在婴儿锁骨画下的,根本不是胎记,而是...

\"玉玺印!\"裴砚之突然拔出佩剑指向太后,\"《唐律》明令禁止的替命之术!\"

少年太子从棺中飘然而出,玉玺在他掌心发出龙吟般的嗡鸣。满殿官员的官袍突然无风自动,每个人胸口都浮现出与太后如出一辙的螭纹——只是颜色浅淡得多。

\"三年前东宫那场火...\"沈知白看着自己手腕上越来越清晰的纹路,突然笑了,\"烧的是诸位大人效忠的凭证吧?\"

太后抚摸着颈间已成形的完整玉玺纹,轻声道:\"现在,沈待诏可愿听听这个故事的...完整版本?\"

殿外忽有惊雷炸响,暴雨如注般倾泻而下,将檐角铜铃击打得叮当作响。沈知白忽觉腕间\"危\"字伤口灼痛难忍,竟渗出泛着金光的血珠。那些血珠落地即燃,在积水的地砖上烧出蜿蜒的卦象。

\"《周礼》禁术第三卷...\"裴砚之的剑尖突然结出霜花,\"以朝臣为祭,化龙脉为引。\"他官袍胸前的螭纹正逐渐转为暗红,仿佛有生命般向心口游动。

少年太子抬手轻抚中央棺椁,十八具青铜棺同时发出蜂鸣。每具棺盖的螭纹竟化作实体腾空而起,在空中交织成完整的传国玉玺虚影。太后颈间的纹路随之大亮,映出地宫深处更多秘密——数百具白骨整齐排列,每具骸骨天灵盖上都嵌着半片青玉。

\"十二年前先帝驾崩夜...\"太后指尖划过自己锁骨处的纹路,带起一串血珠,\"诸位可知道,为何《起居注》里少了三页?\"她突然扯开素白中衣,心口处赫然是道陈年剑伤,\"那夜真正被画下玉玺印的...\"

地宫深处传来锁链断裂的巨响,二十四盏鹤灯的火龙卷骤然分裂。火光中浮现出两个襁褓——一个绣着五爪金龙,另一个却用银线绣着振翅的玄鸟。少年太子的重瞳突然流下血泪:\"皇姐终于肯承认,当年被乳母抱走的才是...\"

沈知白突然冲向殿柱,用染血的手掌拍向柱上螭纹。整座麟德殿顿时震动起来,那些被雨水冲刷出的卦象竟组成巨大的推背图。她望着图中两个纠缠的龙影,声音发颤:\"所以真正的禁忌不是替命术,而是...\"

\"双生龙!\"工部侍郎突然惨叫一声,胸前螭纹已爬满全身。少年太子手中的玉玺突然裂开,露出内里藏着的玄鸟玉佩。暴雨中传来整齐的甲胄碰撞声,无数黑影正从地宫阶梯列队而出——他们戴着与官员们一模一样的面容,只是每张脸都布满青玉拼接的裂痕。

太后抚摸着心口剑伤轻笑:\"现在诸位明白了吧?三年前那场火...\"她突然扯下九凤华服,露出背后完整的推背图文身,\"烧的是你们作为'人'的资格啊。\"

少年太子手中的玄鸟玉佩突然发出刺目青光,地宫四壁的青铜螭纹应声剥落,化作无数细小的鳞片在空中盘旋。沈知白腕间的金血突然逆流而上,在暴雨中勾勒出完整的星宿图——紫微垣与太微垣竟同时指向太后背后的推背图。

\"原来如此...\"裴砚之的剑锋突然转向自己咽喉,\"当年钦天监的浑天仪不是坏了,是被先帝亲手调换了二十八宿的方位!\"他的官服螭纹已完全活了过来,正贪婪地吞噬着从地缝渗出的青玉碎屑。

棺椁群中突然传出婴儿啼哭,那两个襁褓竟自行解开。绣着玄鸟的襁褓里飞出十二道金线,精准刺入在场官员的眉心。工部侍郎脸上的青玉裂痕开始蠕动,竟爬出细如发丝的青铜锁链,将他的头颅与地宫穹顶的星图相连。

\"这才是真正的《周礼》大祭...\"太后背后的推背图突然立体浮现,图中纠缠的双龙化作实体冲天而起。其中玄色龙影的利爪上,赫然勾着半片染血的《起居注》残页。

沈知白突然发现自己的影子正在分离——那个与她轮廓相同的黑影正从地面站起,手中握着一模一样的染血卦签。地宫深处传来编钟自鸣,每声钟响都让那些青玉人偶的面容更鲜活一分。

少年太子的重瞳突然映出两个完全不同的星象:\"所以皇姐用十年阳寿为代价,就是要让这些'影子'...\"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暴雨中那些列队的黑影突然集体转身——他们胸口都跳动着青玉雕琢的心脏,正与在场活人的心跳逐渐同步。

黑影们整齐划一地抬起手臂,指尖凝聚出幽蓝的星芒。沈知白惊觉自己掌心不知何时也浮现出相同的星纹,那些细密的纹路正顺着血管向心口蔓延。太后凤冠上的东珠突然爆裂,珠内竟藏着半卷泛黄的《河图》,残页上的卦象与黑影胸口的青玉心脏产生诡异共鸣。

地宫穹顶的星图开始扭曲变形,二十八宿的方位竟与在场众人身上的星纹一一对应。裴砚之的剑锋突然震颤着发出龙吟,剑身上暗藏的螭纹完全苏醒,化作一条赤色小龙缠绕住他的手臂。那些被金线刺入眉心的官员们,此刻正机械地摆出祭祀手势,他们的官服下摆渗出黏稠的青玉液,在地面绘出完整的六十四卦。

\"太庙里的青铜人俑...\"少年太子突然咳出带着金粉的血,他的重瞳映照出地宫深处缓缓开启的玉门,\"原来都是活人浇铸的!\"玉门缝隙中涌出无数青铜色的丝线,每根丝线末端都系着半片指甲盖大小的《洛书》残片。

暴雨突然转为血红色,那些落地的血珠并未消散,反而在地面聚成一个个篆字。沈知白看见自己的黑影举起卦签,签文竟与血字组成的谶言完全吻合。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青玉人偶此刻全都睁开了眼睛——它们的瞳孔里,正倒映着在场每个人三年前的死状。

玉门内传来青铜编钟的嗡鸣,每声钟响都震得地砖翻起,露出下方密密麻麻的青铜人面。沈知白发现那些面容竟与在场官员有七分相似,只是每张脸都被铸成了卦象形状。裴砚之臂上赤龙突然逆鳞怒张,龙须卷起掉落在地的《河图》残页,残页遇龙血竟浮出暗金色批注——正是先帝御笔亲书的\"以人为爻\"四字。

血雨篆字突然流动起来,顺着青玉液绘就的卦象游走。少年太子重瞳骤缩,看见自己咳出的金粉血珠里浮出微型日晷投影,晷针正指向玉门上方突然显现的星晷图。二十八宿中紫微垣的位置,赫然对应着太后碎裂的东珠残骸。

黑影们的幽蓝星芒突然暴涨,在穹顶投射出完整的《连山》卦序。沈知白心口星纹猛然刺痛,血管里流动的竟不是鲜血,而是带着星辉的青铜溶液。那些睁眼的青玉人偶开始同步吟诵,声音却是三年前已故国师的口吻:\"九鼎移位之日,便是卦象食人之时——\"

玉门缝隙中突然刺出青铜锁链,链节上刻满人形卦纹。最骇人的是锁链末端拴着的青铜鼎,鼎内沸腾的液体里,沉浮着与太后容貌相同的九个人头。

青铜鼎中的人头突然齐齐睁眼,九双瞳孔里倒映着不同的星象轨迹。沈知白发现其中一颗头颅的嘴角竟在蠕动,吐出的不是言语,而是一串串青铜算筹。这些算筹落地即化作细小的青铜蛇,蜿蜒爬向在场官员的脚踝。

裴砚之臂上赤龙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龙鳞间迸溅出的血珠在半空凝结成血色卦象。少年太子突然按住心口,他胸前的星纹正在与鼎中人头眼中的星象共鸣,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青铜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封印正在瓦解。

玉门上的星晷图突然开始逆向旋转,二十八宿的方位不断变换。黑影们吟诵的《连山》卦序声调陡然拔高,每个音节都震得青铜人面簌簌掉落铜锈。那些锈迹在空中重组,竟形成了一幅完整的九州地图——而玉门关所在的位置,正对应着地图上被青铜锁链缠绕的龙脉心脏。

鼎中液体突然沸腾得更加剧烈,九颗人头同时发出尖锐的啸叫。沈知白惊觉自己的影子正在地上扭曲变形,渐渐化作一尊三足青铜鼎的形状。最可怕的是,他看见在场所有官员的影子,都开始浮现出与青铜人面相同的卦象纹路。

穹顶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其后浩瀚的星海。那些星辰排列的形状,赫然与鼎中沸腾的青铜溶液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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