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频裂界,第四语域——
名曰“灼语境”。
踏入此地,砚离第一眼便看到一整座悬崖上的文字正在缓慢燃烧。
不是象征意义上的燃烧,而是实质上的焚毁。
每一个字符都被一层层火焰包裹,熔化、扭曲,最终归于炭屑。
语言,在这里不是用来记录的。
它是用来被“烧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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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文字的火葬场
灼语境中的人族,自称“焰铭族”,只使用**“一次性语言”**。
他们的每一句言语,一旦说出,便立刻以火符写下,并当场焚毁,以示“语言已尽”。
砚离在其祭文广场看到:
一句求婚词,焚烧于火莲灯中;
一句道歉词,焚烧于祭井之顶;
一句诅咒,焚于铁剑柄末端,随风消失;
甚至一名母亲对亡儿的最后留言,刻于纸骨花上,仅存三息便随泪焰熄灭。
他问:“你们为何不保留这些语言?”
焰铭族长者答:
“语言若不能被烧掉,
就永远无法彻底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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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书与火之间
砚离被引入“焰塔词殿”,壁上刻满已焚之语的灰烬图腾。
他指向其中一幅残焰残痕,依稀辨出其中一句:
“第七页,是纪霁言的火。”
焰铭长者颔首:
“她来过这片语界,未留下只言片语。
她告诉我们——‘语言该自焚,才算诚实’。”
“我们便从那天起,设下不留文字之律。”
“我们的文明,不靠书写传承,
靠烧过的空气、焚尽的尘、
与未说出口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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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火书典礼
为欢迎砚离,焰铭族举行一次“火书之典”。
典礼核心是:
由异族者书写一段“不愿被记住”的语言,在众人面前烧毁,以示真诚之焰。
砚离沉思良久,最终写下一行字:
“我以为说出的话都该被记录,
直到我走进这里。”
火焰升起,那行字瞬间成为灰烬。
众人肃立,无一人言语。
就在那沉默的焚烧中,砚离第一次深刻体会到:
语言并非因“存在”而有力量,
而是因“消失得恰当”,才显得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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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灼语哲学
焰铭族最年长的语者,是一位名为“映夷”的瞽者。
她未曾说话,仅靠焰律动作来“朗诵”。
砚离以梦频共享之法,与之“无声共感”。
映夷传来一道频响:
“你们写下,是想留下;
我们烧掉,是想让语言去它该去的地方。”
“第九页,你们不写;
我们不写任何一页。”
“不书之辞,是对语言最后的尊重。”
砚离惊愕于其哲理深度,回应:
“但若语言全被烧掉,又如何传承?”
映夷轻轻振焰,一行焰字在空中燃出瞬息残形:
“若是语言真有价值,
它会自己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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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与纪霁言有关的火
当晚,砚离独自拜访灼语碑林深处,在一块“未焚碑”之上,意外发现一段未被点燃的焰字残痕。
内容为:
“我将不再书写,
若语言非为表达我自己,
便不必存在于石页。”
落款为:纪·霁·言
那是她未焚毁的唯一“自我疑问”。
砚离轻轻以手指摩挲那段焰痕,忽而明白:
她曾想彻底焚毁自己的书写,
但她留下了“焚毁”这个动词——
她仍旧试图“表达不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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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归频与火频之争
焰铭族对于词林所传的“归频纪元”表示质疑。
族首质问砚离:
“你们要归于众频,
可那只是让语言无主。”
“我们要归于火频,
让语言有终。”
砚离答:
“你们烧掉,是为纯净;
我们释放,是为共存。”
“火是语言的终章;
归频,是不设终章的舞台。”
焰铭族未做出裁决,只为其言立焰柱三支,分别刻为:
“辞书之下”
“辞焰之上”
“谁为谁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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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火中花语
砚离准备离开之际,映夷赠予他一盏火语灯。
其中封存一段来自焰铭族长语,必须在完全沉默中燃点,方可听闻其义。
他将此灯藏入词帛中,并许诺:
“我不会翻译它,
不会记录它,
不会命名它,
但我会带它回词林。”
斜阳西落,砚离踏出灼语境。
身后碑上,火书正自焚,而语言之焰未曾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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