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阳？！
林悦的眉心骤然一跳！这个名字像一个冰冷的问号，重重砸在她之前的认知轨迹上。
邓玉芬的案子至今悬而未决，她是核心嫌疑人之一，但证据链存在巨大缺口。
她的儿子杨阳一直在国外念书，除了是邓玉芬的精神支柱外，与周维民集团从未发现有直接关联！
他怎么突然出现在绑架案的凶手的濒死呓语中？
巨大的问号瞬间在她脑海膨胀！这太突兀了，突兀到几乎不合逻辑！
一个留学的儿子，和一个地下组织的打手在生死关头有什么交集？
一丝冰冷的警觉像毒蛇般缠绕上林悦的心头。
她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布局的诡异味道。账本、覃枫绑架、指向杨阳的死前呓语……这条线拼接起来，充满了不合常理的刻意感！
杨阳这个名字的出现，像是被谁硬塞进来的一个干扰项！
就在这时，隔离门上的指示灯闪烁了一下，门从里面被拉开。
一名戴着口罩、穿着浅绿色手术服的主治医生走了出来，眼神疲惫。
他抬眼看到门口如同冰峰般肃立的林悦和她身后那一大群高级警官，眼底掠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职业性的冷静，语气带着手术后的倦意但沉稳清晰：“病人情况暂时稳定，生命体征维持住了，但意识尚未恢复，尚未脱离危险期。需要无菌环境，严格控制探视时间。”
林悦沉默着，点了点头。那扇厚重的门在她眼前无声地再次推开一条缝隙。
王副厅长和陈志明等人立刻默契地向后退开几步，让出通道。
韩梅抱着平板，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沉默地站在角落。
林悦独自一人，迈步走了进去。
门在身后悄无声息地合拢。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灯光、目光和担忧的审视。
扑面而来的是更加浓重的、几乎能化为实质的消毒水气味和一种冰冷的、生命仪器运转的低频嗡鸣。
偌大的病房宽敞而空旷，只有中央那一张被各种冰冷复杂仪器环绕的特护病床。
巨大的玻璃隔断外，夕阳最后的余晖透过百叶窗缝隙斜斜地射进病房深处，被过滤成一道道近乎凝滞的灰色光柱，尘埃在光束中无声翻飞。
光线映照在仪器光滑冰冷的合金外壳上，跳跃着令人心悸的幽光。
病床正中央，覃枫静静地躺着，陷在那片刺目的白色床单里，仿佛要被这巨大的空白吞没。
他的脸色是失血后极度的苍白，皮肤几乎透明，显出下面脆弱的青色血管。
额角那道新鲜的伤口被缝合整齐，涂着棕色的药膏，在惨白皮肤的映衬下格外刺目。嘴唇干裂，罩着透明的氧气面罩，每一次呼吸，面罩内侧都会迅速凝结一层薄薄的白雾，又随着他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的吸气消散，这微弱的律动是此刻唯一证明他还活着的标志。
各种粗细不一的管线如同藤蔓缠绕着冰冷的手臂和胸口——静脉滴注管里的药液缓慢滴落，心电监护仪上波动的荧光绿线条无声地跃动，血压袖带间歇性地自动充气收缩，发出轻微而规律的“滋滋”声。
这些冰冷仪器的低鸣，是这片令人窒息的安静里唯一证明时间并未停滞的证据。
林悦的脚步在离病床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
她穿着剪裁利落、挺括的高级警官常服，深蓝色笔挺如同战甲，金色肩章在斜射进来的灰光中反射着金属的冷光，仿佛一座守护在死亡边界的钢铁哨卡。
与床铺上那个了无生气、苍白脆弱的覃枫，形成了惨烈而令人心悸的巨大反差。
病房内静谧得如同真空，只有心电仪那单调重复的、象征生命持续的“滴……滴……”声，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节奏感。
空气粘稠得像凝固的胶水，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地压在肺部。
冰封的面具在寂静中终于彻底碎裂。
就在这绝对的、只有仪器低鸣的死寂里，林悦一直挺得笔直的脊背几不可察地、极其缓慢地……塌陷了一线。
一个微小的弧度，却仿佛承载着万吨巨轮的重量。
她垂在身侧的双手，那一直紧握成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色的手指，在冰冷的空气中难以控制地微微震颤起来。
细小的、神经性的抽动。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胸口那股翻涌的窒息感，却只觉得吸入肺部的空气冰冷刺骨，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呛得她鼻尖一阵酸胀。
眼前那片病床的白色和覃枫苍白得近乎脆弱的侧脸，在水汽弥漫的视野中一阵模糊。
她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极快地用手背内侧擦过眼角下方。
这个动作快得如同闪电，指尖带着粗糙的力度，擦过那一点点温热的湿润后迅速放下，同时强行压下了那不受控制涌起的酸涩鼻息，下巴倔强地绷紧了。
仿佛刚才那一丝泄露的软弱只是幻觉。
她是林悦，是这里的厅长，是压向黑暗的铁幕，绝不能在这里倒塌。
目光重新聚焦在病床上的人，除了那一点点几乎看不到痕迹的湿润，她的脸重新覆盖上冰冷的石膏面具。
但眼底深处那片寒潭下燃烧的、名为守护、愧疚与疯狂的复仇之火，却愈发炽烈惊人。
她开始缓缓挪动脚步，像是怕惊扰了什么，靠近病床。
视线不由自主地扫过他缠满绷带的胸口和毫无血色、干裂的唇瓣。
就在这目光巡梭的过程中——
床脚方向，靠近他垂落下来那只没有输液的手的地方，床单白色的褶皱里，突兀地露出了一小块不规则形状的、与病房纯净格格不入的暗红色边缘。
血迹？！
林悦的心猛地一沉！手术创伤渗血？还是……被忽略了的外伤？
她瞬间俯下身靠近，动作快而无声。伸出手——那只手稳定有力，没有丝毫迟疑或颤抖——小心翼翼地掀开覆盖在那个角落上方一点的、干净的白色被单。
不是伤口渗血。
当被单被掀起的瞬间，一个东西暴露在夕阳灰暗光线照射下的床头柜面上。
它就那样静静躺在冰冷的不锈钢柜板边缘，紧挨着插有营养液袋的医疗支架底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