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州市中心医院重症监护病房的空气，冷得像停尸房的冰柜。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刺鼻，混合着心电监护仪单调的“嘀嘀”声和呼吸机沉闷的、如同叹息般的节奏，构成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的背景音。惨白的顶灯下，覃枫躺在病床上，脸色灰败如纸，嘴唇干裂起皮，胸腹间厚厚的纱布下，那道狰狞的伤口如同蛰伏的毒蛇，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酸胀。冷汗浸透了病号服，又被恒温空调的冷气吹干，带来刺骨的寒意。他感觉自己像一块被丢进冰河里的石头，在无尽的寒冷和黑暗中不断下沉，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剧痛和药物的双重撕扯下，忽明忽灭。
“嘀……嘀……嘀……”
心电监护仪上，代表生命体征的曲线微弱地起伏着，如同垂死者的挣扎。覃枫的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每一次试图睁开，都耗费着残存的所有力气。视野模糊不清，只有天花板上惨白的光晕在晃动。耳边，是林悦压抑着焦灼的低语，还有医生冷静到近乎残酷的病情通报：“……二次感染……多器官衰竭征兆……情况……非常不乐观……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覃枫的嘴角极其微弱地抽搐了一下，一丝苦涩的弧度在干裂的唇边凝固。死？他不怕。从踏入永红厂废墟那一刻起，他就没想过活着离开。他怕的是……倒下！是在这最后的关头！在郑国锋的庆功宴即将开场！在周天宇的拍卖槌即将落下！在徐振国抱着青铜簋冲向苏黎世风暴眼的前夕！他这条命……没能点燃那最后的引信！没能把“洛阳金村”的血！泼到郑国锋的脸上！
“洛阳金村……”这四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着他混沌的意识。沈教授用生命写下的血书！王振华胸前那枚刺眼的狮首蛇身徽章！伦敦大英博物馆那尊刻着“LY-Jc-037 批次：1”的青铜簋！还有……永红厂地下仓库里，那个被暴力撬开、空空如也的保险柜！柜门内侧……那新鲜刮擦的痕迹和……那抹刺眼的、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色血迹！
血迹！刮痕！空柜！
一个如同闪电般的念头！在覃枫濒临熄灭的意识深处猛地炸开！沈教授临死前！那痉挛着、蘸着自己嘴角血沫和涎水、在冰冷水泥地上划下的四个歪歪扭扭的血字！那不仅仅是指向盗墓案的地点！那更可能是……密码！是打开某个致命证据之门的钥匙！是沈教授用最后一丝生命之光，点燃的、指向最终真相的火种！
“呃……”一声极其微弱、如同蚊蚋般的呻吟从覃枫喉咙深处挤出。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试图抬起如同灌了铅的手臂，指向床头柜的方向。指尖颤抖着，如同风中的枯叶。
“覃枫？！”一直守在床边的林悦猛地扑到床边，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覃枫那微微颤动的指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巨大的急切，“你想说什么？！哪里？！指哪里？！”
覃枫的嘴唇剧烈地翕动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嘶鸣。他的目光，如同燃烧殆尽的灰烬中最后一点火星，死死锁定在床头柜上那部特制的加密笔记本电脑。
电脑！沈教授临死前的照片！那四个血字！
林悦瞬间明白了！她如同被电击般猛地转身！一把抓过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幽蓝的冷光映照着她苍白而憔悴的脸。她颤抖着手指，飞快地输入密码，点开加密文件夹！瞬间调出那张在津港船舶修理厂拍摄的、凝固了沈教授生命最后一刻的、令人窒息的照片！
照片上，沈教授佝偻着身体，瘫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半边脸因痛苦而扭曲变形，嘴角流淌着混合血丝的涎水。他那只还能勉强活动的左手，沾满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在地面上极其艰难地、歪歪扭扭地划下了四个字：
“洛——阳——金——村——”
每一个笔画都带着垂死者最后的挣扎和绝望的执念，如同用鲜血书写的、来自地狱的密码！
“洛阳金村……”林悦喃喃低语，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四个刺眼的血字，大脑在极限压力下疯狂运转！地点？坐标？人名？代号？还是……数字？！沈教授是青铜器专家！是严谨的学者！他最后的遗言……绝不会是无意义的指向！一定是……某种密码！某种……只有特定关联才能解开的密钥！
“银行……保险箱……”覃枫的声音如同游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和巨大的急迫，“沈……沈教授……提过……他……不信……任何……电子……存储……只信……物理……锁……”
银行保险箱！物理锁！密码！
林悦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被一道闪电劈开迷雾！沈教授生前的习惯！他极其厌恶电子存储的不安全性！所有核心研究资料和关键证据备份，都习惯性地存放在银行最高安全级别的物理保险箱里！钥匙随身携带！密码……只有他自己知道！
“密码……洛阳金村……”林悦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和豁然开朗的惊悸，“数字……一定是数字！洛阳金村……对应什么数字？！”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疯狂敲击！调出所有关于“洛阳金村”的关联信息！历史文献！考古报告！地理坐标！行政区划代码！邮政编码！电话区号！……
“1928……金村盗案起始年份？”
“……金村所在洛阳市涧西区邮政编码？”
“0379……洛阳电话区号？”
“34.65, 112.45……金村遗址GpS坐标？”
不对！都不对！太常规！太容易被关联！沈教授绝不会用这种简单的、可能被猜到的数字组合！
“金村……金村……”林悦的眉头死死拧成一个疙瘩，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照片上那四个血字，每一个笔画都在她眼中放大、扭曲、重组！突然！她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猛地定格在“金村”二字上！
金！村！
金！元素符号？Au？原子序数79？
村！cun？没有对应元素！
不！不是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