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像河水一样静静流淌,不知不觉,她已在这个边陲小镇度过了半个月,她重新买了一部手机,钱包里的钱骤然减少,补办的临时身份证静静躺在口袋里,却始终没能攒下去美国的路费。
每天除了机械地拨打那个永远不会接听的电话,她就在古镇的石板路上漫无目的地游荡,偶尔帮老板娘招呼客人,日子像被抽走了色彩的画卷,平淡得令人窒息。
她懊悔极了——当初怎么就没记下凌爷爷的联系方式?有时甚至冒出回村的念头,可随即又被自己掐灭。
现在的她,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和筹码去面对那群豺狼,如果再被抓,那就真的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不行,不能莽撞,她告诫自己。
这一天,她像往常一样坐在柜台前,手指习惯性地按下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hello~~”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
通了!
她猛地直起身子,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眼眶瞬间涌上一阵酸涩。
“你好,我找凌寒。”她的声音急切得几乎变调。
“啊,中国的朋友啊。”女孩的汉语有些生涩,却依然温柔,“你等等,他在洗澡,要不我让他待会儿回你电话?”
“不,我可以等,别挂……”她死死攥着话筒,仿佛那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你是谁呀?我叫安,是凌的未婚妻。”
未婚妻?
这三个字像一把钝刀,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我……我叫丁浅,是他的……朋友。”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忽得不像话。
电话那头传来低语:“Your friend, call qian.”
然后,那个熟悉的声音终于响起:“喂——”
半年了。
整整半年了,她终于再次听见他的声音,泪水瞬间决堤,滚烫地滑过脸颊。
“我一直在找你……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她哽咽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
“对不起,浅浅。”他的声音低沉而疲惫,“我只是……有点累了。我父母以死相逼,我别无选择。”
“所以呢?”她几乎喘不过气来,“我千辛万苦逃出来,我被当成精神病抓走……你就这样放弃我了?”
“你的事我都听说了……是我害了你。”他的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颓然,“忘记我吧,重新开始生活。我订婚了,下个月。她……是个很好的人,我们也算门当户对。”
“我不信!”她几乎是喊出来的,“你是有苦衷的,你在骗我,对不对?”
沉默。
漫长的沉默后,他说:“如果你愿意……可以来参加我的婚礼,我把请柬发给你。”
“凌寒。”她低声说:“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又是沉默,她突然不敢听答案了,慌乱地挂断电话,仿佛多听一秒就会崩溃。
“叮——”
手机屏幕亮起,一条短信跃入眼帘。
那是一张电子请柬。
照片上,她日思夜想的少年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眉眼含笑,温柔地注视着身旁的女孩,女孩一袭白纱,仰头望着他,笑容明媚如春光。
背景是一座古老的城堡——他曾对她说过,那是他梦想举行婚礼的地方。
她很想告诉自己,他是有苦衷的,但是他的眼神骗不了人。
那是真心实意的欢喜,他无数次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她最熟悉不过了。
心脏仿佛被生生撕裂,冷风呼啸着穿过那个巨大的空洞。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像是溺水的人被夺走了最后一口空气。
视线开始模糊,耳畔传来老板娘惊慌的呼喊。
在坠入黑暗的前一刻,她轻轻闭上了眼睛。
睡吧……
睡着了,就不疼了。
不知昏睡了多久,她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里,老板娘正坐在床沿,手掌轻轻抚着她的额头。
\"孩子啊,\"老板娘的声音像隔着一层纱,\"心里再苦,日子总得过下去...\"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泪水的闸门。\"过不下去了...\"她把脸深深埋进枕头,呜咽声闷闷地传出来,\"姨...我真的过不下去了...\"
温热的泪水很快浸透了枕巾。老板娘叹了口气,把她汗湿的刘海拨到耳后:\"姨知道,姨都知道...\"她的手有些发抖,\"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想开了,就不过如此了,我去给你煮碗面。”老板娘转身下楼去了。
\"我完了......我完了......\"这个念头像生了锈的齿轮,在她脑海中机械地转动着,每转一圈就在心上剐出一道血痕。
她蜷缩在被褥里,感觉自己的灵魂正从那个被撕裂的伤口一点点漏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