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鲜自助餐厅的旋转门带进一股微凉的夜风。
大堂里灯火辉煌，巨大的水晶吊灯洒下细碎的光芒，照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
秦枫一手扶着楚洛的腰，一手牵着彤彤，正准备往预定好的包厢走。
“秦枫。”
一道略显尖锐的女声，突兀地插了进来，打破了一家三口的温馨氛围。
秦枫脚步一顿，转过头。
柳菲站在距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她显然是从车里匆忙下来的，
那身昂贵的职业套装起了些褶皱，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满脸的憔悴和戾气。
她死死盯着秦枫，胸口剧烈起伏，像是随时会扑上来咬人的野兽。
“这么巧，柳小姐也来吃饭？”秦枫神色平淡，
仿佛面前站着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
而不是那个几个小时前还扬言要掌控他公司生死的女人。
这种无视，比愤怒更让柳菲抓狂。
“少跟我装蒜！”柳菲踩着高跟鞋，咄咄逼人地往前走了两步，
“秦枫，你真行。录音？告黑状？我真是小看了你这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她咬牙切齿，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你毁了我！我在这个行业七年的积累，全被你毁了！”
周围进出的客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指指点点。
秦枫下意识地侧过身，将楚洛和彤彤挡在身后。
“柳小姐，毁了你的不是我，是你自己的贪婪和不专业。”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保护我的公司，保护我的家人。”
“保护家人？”柳菲冷笑一声，目光越过秦枫的肩膀，像毒蛇一样缠上了他身后的楚洛。
她上下打量着楚洛。
确实美。
即使穿着宽松的孕妇裙，素面朝天，也依然美得让人嫉妒。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清冷和从容，是她这种在名利场里摸爬滚打多年的女人身上早就消失了的东西。
但这反而更加激起了柳菲心中的恶念。
“这就是你那个‘全世界最好的老婆’？”
柳菲嘴角扯出一抹刻薄的弧度，
“长得是不错，可惜了，这么年轻就挺着个大肚子，学业不要了？前途不要了？”
她抱着手臂，用一种过来人的优越感嘲讽道：
“小妹妹，别怪姐姐没提醒你。男人现在说得好听，等你成了黄脸婆，每天围着灶台和尿布转的时候，你看他还记不记得今天的承诺。”
“这种只会用孩子拴住男人的手段，早就过时了。”
秦枫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刚要开口，一只柔软微凉的手，轻轻搭在了他的手臂上。
楚洛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她没有柳菲想象中的惊慌失措，也没有被戳中痛处的恼羞成怒。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只手护着肚子，神色淡然地看着面前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
“这位阿姨。”楚洛开了口，声音清泠泠的，很好听，“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柳菲一愣：“你叫我什么？”
“阿姨啊。”楚洛理所当然地说，“看您的年纪，叫姐姐不太合适吧？”
柳菲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她才二十八！
楚洛没给她喘息的机会，继续用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平静语气说道：
“至于您说的学业和前途，就不劳您费心了。
“我每年的奖学金都花不完，保研资格也早就拿到了。
“生孩子是我自己的选择，因为我遇到了值得我这么做的人。”
她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一丝怜悯：
“倒是您，这么大年纪了，还要靠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去抢别人的项目，抢不到就跑来这里撒泼打滚。您的前途，好像确实比较让人担忧。”
“你——！”柳菲被怼得哑口无言，脸涨成了猪肝色。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校花，嘴皮子竟然这么利索！
“坏阿姨！不许你欺负我妈妈！”
一直被秦枫护着的彤彤，这时候突然从爸爸腿边钻了出来。
她像只愤怒的小老虎，张开双臂挡在楚洛面前，奶凶奶凶地瞪着柳菲。
“我妈妈才不用孩子拴住爸爸！爸爸最爱妈妈了！每天都要亲妈妈好多下！”
童言无忌的大实话，让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秦枫老脸一红，这小棉袄，漏风啊。
柳菲被一个小屁孩指着鼻子骂，更是气急败坏：
“大人的事小孩少插嘴！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片子！”
她指着楚洛的肚子，恶毒地说：
“你妈妈肚子里又怀了一个，等这个小的生出来，你爸爸妈妈就不喜欢你了！他们只会喜欢弟弟！”
这是很多二胎家庭最忌讳的话题，柳菲企图用这种方式来挑拨离间，制造恐慌。
然而，彤彤的反应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小丫头非但没有害怕，反而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柳菲。
“你胡说！”彤彤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大声反驳，“妈妈肚子里的不是弟弟！是姐姐！”
空气突然安静了一秒。
柳菲愣住了。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什么？”她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我说，妈妈肚子里的是姐姐！”彤彤以为她耳朵不好使，
特意提高了嗓门，还伸出小手指了指楚洛隆起的腹部，无比认真地强调：
“是我的亲姐姐！她叫秦小凡！
“她只是暂时住在妈妈肚子里，等她睡醒了就会出来陪我玩的！
“我姐姐对我可好了，绝不会和我抢妈妈，我和姐姐都爱妈妈！”
柳菲彻底懵了。
她看看彤彤，又看看楚洛的肚子，脑子像打了死结一样转不过弯来。
四岁的妹妹，站在外面。
“姐姐”，却还在妈妈肚子里怀着？
这家人是有什么大病吗？还是这小孩脑子有问题？
“哈！”柳菲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发出一声刺耳的嘲笑，
“秦枫，看来你这个女儿脑子不太正常啊？连姐姐妹妹都分不清？
“这么小就开始胡言乱语，怕不是有什么臆想症吧？”
秦枫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如果说刚才柳菲针对他，他还能保持风度。但现在，她千不该万不该，把脏水泼到孩子身上。
他刚要上前，楚洛却比他更快一步。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
不是巴掌，是楚洛将手里一直拿着的产检袋，重重地拍在了旁边大理石的接待台上。
动静不大，却气势十足。
她冷冷地看着柳菲，那双向来温柔的眸子里，此刻仿佛凝结了寒霜。
“柳小姐，请注意你的言辞。”
“我们家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彤彤分得清什么是姐姐，什么是妹妹。她比你清楚得多。”
楚洛往前走了一步，逼视着柳菲的眼睛。
“你觉得荒谬，是因为你浅薄。你只看得到金钱、利益、算计，你根本不懂什么叫家人的羁绊。”
“我的大女儿，确实就在我的肚子里。
这没什么可遮掩的，这是我们家的幸运。”
她转头看向秦枫，眼中寒霜尽退，只剩下一片柔和。
“老公，我们走吧。别让不相干的人，坏了彤彤吃龙虾的兴致。”
秦枫深深地看了柳菲一眼，那眼神里不再有任何情绪，
只有对一个无关紧要失败者的漠视。
“好，我们走。”
他一手揽过楚洛，一手抱起彤彤，大步流星地朝包厢走去。
彤彤趴在爸爸肩膀上，还不忘冲着柳菲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略略略！坏阿姨！我的姐姐最棒了！等你老了都没有人叫你姐姐！”
柳菲僵在原地，看着那一言难尽却又莫名和谐的一家三口走远。
“大女儿……在肚子里？”
她喃喃自语，一种前所未有的荒诞感和挫败感将她淹没。
她引以为傲的学历、职位、收入，在那个年轻女孩淡然的几句话面前，竟然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尤其是最后那句“这是我们家的幸运”，像一记重锤，砸得她头晕眼花。
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什么样的感情，能让他们如此坦然地接受这种近乎疯癫的设定？
她输了。
不是输在技术上，也不是输在手段上。
而是输在了一种她永远无法理解，也永远无法拥有的东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