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御药房的铜炉咕嘟作响,蒸腾的药雾裹着苦参与艾草的苦涩。语如烟垂眸称量着茯苓,指尖却突然顿在青瓷药罐上——本该是淡淡药香的空气里,不知何时渗入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那味道如同毒蛇吐信,悄无声息地缠绕上她的鼻腔。这个味道她再熟悉不过,三年前先帝暴毙案中,太医院残留的毒理样本里,就弥漫着这种致命香气。
\"语姐姐,这味当归要研磨成粉吗?\"小药童脆生生的声音打断思绪。语如烟抬眼望去,只见那孩子脖颈后隐约露出蝶形胎记,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她握着药杵的指节骤然发白——那分明是南疆巫蛊一脉特有的印记,而这个本该在御药房打杂的孩子,此刻眼底正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阴鸷。
\"先放着。\"语如烟将药罐重重搁在案上,瓷身与青石台面相撞发出脆响。余光瞥见屏风后转出一道身影,玄色锦袍绣着金线云纹,腰间新换的羊脂白玉佩刻着半朵莲花,与她暗藏在袖中的残片纹路竟能严丝合缝。林卫斌修长的手指抚过药架,指尖扫过\"鹤顶红\"的瓷瓶时微微一顿,抬头时镜片后的眸光幽深如古井:\"语姑娘今日心绪不宁?\"
\"林大人过虑了。\"语如烟将捣好的药粉包入油纸,手腕却突然被温热的掌心扣住。林卫斌俯身时,她嗅到对方衣襟间混着龙涎香的蛊虫腥气,那味道如同蛛网般将她笼罩。\"这味'忘忧草'需要您过目。\"她强作镇定地推开草药,余光瞥见对方袖中滑出的软鞭——金丝缠枝的鞭梢与记忆中黑袍人腰间的饰物分毫不差。
林卫斌捻起草药,突然轻笑出声,喉结在烛火下投出晃动的阴影:\"语姑娘的嗅觉还是这么敏锐。\"话音未落,窗外传来密集的振翅声,数十只紫鳞飞蛾撞碎窗纸扑入屋内。蛾翼上的磷粉在黑暗中闪烁,宛如无数双窥视的眼睛。语如烟旋身甩出淬毒银针,针尖却在触及飞蛾的刹那被金丝缠住。林卫斌的软鞭如灵蛇般缠住她手腕,倒刺划破皮肤的瞬间,血腥气在空气中炸开。
\"你果然是...\"语如烟的后背重重抵上药柜,抽屉里藏着的解药硌得她生疼。林卫斌俯身逼近,温热的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耳垂:\"三年前那个雨夜,我亲眼看着你把先帝的尸检密卷塞进了药箱夹层。\"他的指尖划过她腰间锦囊,半片莲花玉佩突然发烫,烫得她几乎要蜷缩起来,\"双生蛊引现世,凤凰秘卷该物归原主了吧?\"
药柜在身后发出吱呀轻响,语如烟摸到暗格里的瓷瓶。林卫斌的金丝软鞭却突然收紧,勒得她腕骨生疼。就在这时,窗外传来瓦片轻响,两人同时转头。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棂洒进来,林卫斌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手中把玩着枚燃烧的蛊虫,火焰将他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语姑娘何必躲躲藏藏?\"他的声音裹着蛊惑,\"你以为陆昭那小子能护得住你?别忘了,他左眼的疤痕...可是拜我所赐。\"
这句话如同一把利刃,直直插进语如烟心脏。她想起前日深夜,陆昭倚在药房门框上换药,银发垂落遮住左眼蜈蚣状的疤痕。少年漫不经心地说起幼时在南疆被神秘人所救,那人手腕上戴着的,正是刻着莲花的银镯。而此刻林卫斌袖中滑落的绢帕,边缘绣着的紫色鸢尾花,与她母亲临终前攥着的残布纹样一模一样。
\"明日巳时,御花园九曲桥。\"林卫斌松开手,金丝软鞭如蛇般缩回袖中。他转身时,语如烟看见他后颈有块月牙形胎记,与先帝密卷中记载的蛊王血脉标记完全吻合,\"带着秘卷来见我,别让我失望。\"随着木门吱呀关闭,数十只飞蛾突然自燃,焦糊味混着蛊香在屋内弥漫。语如烟感觉四肢逐渐发麻,眼前浮现出母亲被蛊虫啃噬的惨状——那年她才八岁,母亲将半片莲花玉佩塞进她掌心,然后在火焰中化作飞灰。
\"语姐姐!\"苏糖破门而入时,语如烟已瘫坐在地。少女裙摆沾着露水,手中攥着的药瓶还带着体温:\"这是云栖从苗疆带来的清心丹,快服下!\"药丸入口的瞬间,语如烟抓住苏糖的手腕,声音沙哑:\"帮我个忙...今夜必须潜入太医院密室。\"
子时,月光如水。两个身影翻过太医院围墙。密室的铜锁在苏糖的软鞭下应声而碎,腐木大门推开的刹那,一股陈年血腥味扑面而来。语如烟点亮油灯,火光照亮墙上斑驳的血书。泛黄宣纸上,用朱砂画着个诡异的八卦阵,阵眼处赫然是半朵莲花与半只凤凰——那图案与林卫斌腰间玉佩、她袖中残片完美契合。
\"这是...镇龙蛊的阵图?\"苏糖的指尖抚过扭曲的符文,突然浑身一颤,\"当年先帝就是想用双生蛊引加固龙脉,却没想到...\"话音未落,窗外传来熟悉的软鞭破空声。语如烟猛地吹灭油灯,黑暗中,林卫斌的声音裹着笑意传来:\"找到宝贝了吗,我的小药师?\"
晨钟敲响时,语如烟站在铜镜前系紧腰带。淬毒的银针藏在袖口,贴身香囊里的血书硌着心口。她望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莲花与凤凰相遇之时,便是宿命轮回之日。\"推开房门,晨雾中的御花园若隐若现,九曲桥尽头,林卫斌倚在朱红栏杆上,手中莲花玉佩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宛如等待猎物的毒蛇。而他身后的假山阴影里,陆昭银发微闪,玄铁剑已出鞘三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