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章城的夏夜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孙权正在庭院里纳凉,忽然听见急促的马蹄声撕裂了夜的宁静。当那封急报递到他手中时,书信上\"吴王被刺身亡,豫章候速回建业奔丧,且主持江东大局\"几个字像毒蛇般咬住了他的眼睛。他的手指突然痉挛起来,书信啪嗒一声掉在青石板上。耳边传来侍从惊慌的呼喊,但声音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纱帐。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月光下摇晃,接着天旋地转,后脑传来坚硬的撞击感——原来是他昏倒在地时发出的声响。
马蹄声如惊雷般掠过官道。孙权死死攥着缰绳,汗水顺着铁甲缝隙不断渗出。他想起上月还收到兄长亲手所绘的猎虎图,画角题着\"弟,仲谋雅鉴\"四个飞扬的字。此刻画轴就贴在他胸前,随着马背颠簸不断撞击心口。路过丹徒山时,他看见山道上残留的斑驳血迹,几个老卒正用木桶冲刷石阶。孙权突然勒住马,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滚鞍而下,跪在血水横流的山道上干呕起来。
建业城笼罩在诡异的寂静中。市集上商贩们交头接耳,守城士卒的矛尖不再雪亮。吴王太后的指甲掐进了掌心,她望着灵堂里那具金丝楠木棺材——里面躺着的是她最骄傲的儿子。棺椁上的猛虎雕饰还是自己亲自选的样式。\"太后,王越逃往丹阳雁荡山,并聚集一帮匪众正在洗劫句容!\"侍女颤抖的禀报惊醒了她的恍惚。老人猛地转身,腰间玉佩撞在案几上碎成两半。
张昭的官靴在青砖上来回踱步,留下深深浅浅的汗渍。程普盯着沙盘上歪倒的小旗,突然一拳砸在雁荡山模型上:\"某愿亲提虎贲!\"他花白的胡须随着粗重的呼吸剧烈抖动。吴王太后忽然按住他的臂甲:\"德谋,带上伯阳(孙贲)和公绩(凌统)速去句容擒拿刺杀我儿的凶手。\"老人枯瘦的手指在铁甲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伯符,你死的好冤啊。\"
凌统的年轻面孔在火把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他埋伏在芦苇丛中,听着远处传来的淫笑和瓷器破碎声。有匪徒拖着民女经过时,他咬破了嘴唇。孙贲按住他颤抖的肩膀,却摸到一手冰凉的冷汗。当程普的号箭划破夜空时,凌统像头豹子般窜出,长枪直接捅穿了正在喝酒的匪首咽喉。
王越的太阿剑在月光下划出银弧,三个江东士卒捂着喉咙倒下。程普的铁脊长矛突然从斜刺里杀出,溅起一串火星。\"老匹夫!\"王越啐出口血沫,剑锋突然变向削向马腿。孙贲的弓箭及时穿透了他左肩,这个刺客头子却狞笑着折断箭杆,反手将半截箭矢插进了冲来的传令兵眼窝。凌统趁机从背后突袭,却被王越一个后踢踹中胸口,少年飞一般甩出数丈之遥,这一踢,若不是凌统有甲胄护身,堪堪就会被王越踢死过去。“啐”凌统吐出一口鲜血,不甘的爬起来,继续加入战斗。
当晨雾笼罩战场时,王越发现自己站在血泊里,四周全是尸体。他忽然狂笑起来,扯下染血的袍服扔向追兵,赤条条跳进了长江。程普的最后一箭只射中他飘散的发髻。老将军望着江面上渐远的涟漪,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的血痰里混着半颗咬碎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