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内，昏黄台灯在墙上投下模糊阴影。窗外夜幕降临，城市灯火渐次点亮，远处警笛划破夜空又渐行渐远。
秦默站在窗前，窗帘边缘透出一丝光亮，让他得以观察街道动静。他手指微动，习惯性检查了腰间配枪，然后转向摊满作战计划的桌面。
「情报显示'阎王'已经开始清理内部人员。」秦默声音低沉，拇指按在一张照片上。
「这是昨天他的三名亲信，今早全部被发现在不同区域。脖子，同一个位置。」
云渺正清点医疗物资，闻言手指微顿，没有抬头：「伤口特征相同？」
「刀口一致，左侧颈动脉，像是同一把刀。」秦默冷静分析，「他在消除痕迹。」
「是为明天做准备。」秦默展开城市地图，手指轻点几个位置。
他指向老城区一栋居民楼，「这里的天台能俯瞰整个行动区域，我猜他会在这布置人手。」
又移向附近的弄堂入口，「这几处小路交错，适合埋伏。根据他以往习惯，主力会集中在东侧。」
云渺走近，眉头微蹙：「你的预判是？」
「四成。」秦默直视她的眼睛，「最好情况下，成功率不到四成。」
房间陷入短暂沉默。
云渺转身去整理装备，背影略显僵硬。她取出几支肾上腺素针剂和止血粉，逐一检查后装入便携医疗包。
秦默侧头看她，目光复杂。
「你不必去。」秦默最终开口，「我和支援小组足够了。」
「我父亲在他手里。」云渺头也不抬，手中的压缩绷带整齐排列。
「正因如此。」秦默走近她，「你是他的筹码，也是他的目标。」
云渺抬头，目光坚定：「也正因如此。」
秦默肩膀微颤，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他转身检查通讯器，又拆开手枪检查弹药。
云渺站起身，突然电灯闪烁几下。她皱眉抬头，拉过椅子踩上去检查灯泡。
「可能是线路问题。」云渺轻轻拧动灯座，忽然指尖触到了什么。
她小心取下一个微型装置，对秦默做了个噤声手势，轻声道：「安全屋被动过。」
秦默接过，仔细察看后点头，示意她继续检查房间。两人无声地搜寻着，最终在门框和窗沿又找到两个类似装置。
云渺拿起一只榔头，干脆利落地将三个装置全部砸碎。
「我们被监视了。」她低声道。
秦默脸色阴沉，「行动可能已经泄露。我们需要改变计划。」
他注意到云渺右手包扎的绷带渗出淡淡血迹，边缘已经发黑。
「伤口又裂开了。」他放下手中物品，不由分说拉过她的手。
云渺想抽回，却被他紧紧握住。「没事，明天行动不会影响。」
「发炎会让你反应变慢。」秦默取来医药箱，小心剪开绷带。
伤口横贯手掌，是前天在老弄堂追踪线人时，不小心被铁丝网划伤的。边缘微微发红，有轻微感染迹象。
秦默取出碘伏和抗生素软膏，动作轻柔而熟练。
「明天你负责远程观察就好。」秦默一边上药一边说。
云渺苦笑：「你真以为我会让你一个人去？」
「你这样能开枪吗？」秦默声音微冷，却轻柔地涂抹药膏，「万一手抖，子弹会不会打偏？」
「我左手一样准。」云渺看着他低垂的眉眼，突然说，「如果明天我没回来，替我照顾好小溪。」
秦默手指一颤，药膏涂在伤口边缘。他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疼痛和愤怒，却又迅速平静下来。
「不。」他声音坚定，「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
他熟练地用弹性绷带缠绕伤口，采用交叉固定法防止活动时松脱。云渺望着他发顶，喉结滚动，却无言以对。
「忍一下，这样包扎能固定伤口，又不影响血液循环。」秦默仔细检查包扎效果，「如果出血加剧，立刻告诉我。」
云渺点头，手指试探性地活动，感受绷带的松紧度。「谢谢，手法不错。」
「李医生教的。」秦默的声音有一丝颤抖，但很快控制住了情绪。
夜更深，临时指挥点灯火通明。支援人员来回走动，核对情报，调试装备。
云渺在角落打开一本褪色的笔记本，再次研读父亲的笔记和\"阎王\"的资料。
「发现问题了。」她招手示意秦默过来，指向笔记中一段文字，「这里父亲提到'阎王'有个习惯，总会在行动前一天突然改变计划。」
秦默凑近，眉头紧锁，「所以我们准备的所有路线都可能是无用功？」
「不，」云渺翻到另一页，「他虽然会改变计划，但总会留下一个标记，给自己的人做暗号。」
她取出一条绣着暗纹的手帕，「这是从上次交火现场找到的，你看这绣花。」
秦默仔细观察，发现花纹中隐藏着几个数字，「1-4-7，这是什么？」
「老城区地图编号。」云渺取出一张旧地图，「是这三个位置，构成一个三角形。」
「三角形中心是……」秦默手指划过地图，在一栋废弃工厂处停下，「这里。」
云渺脸色微变，「那是我父亲十年前最后出现的地方。」
她轻触地图边缘，陷入回忆，「那天，父亲书房的台灯也是这样亮着，而我推开门时，看到的却是一地狼藉和消失的父亲。」
秦默抬头看她，「你觉得这是个圈套吗？」
「不知道，」云渺合上笔记，「但这是我们唯一的线索。」
「阎王」的照片放在桌角，那是十年前拍的。照片中，那个笑容和蔼的「叔叔」站在云渺父亲身边，一手还搭在年幼的云渺肩上。
秦默端来两杯茶，坐在她对面。他注意到照片中「阎王」的细节。
「每次看这张照片，」云渺喃喃道，「都觉得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像是在看一件货物。」
「看他眼角和嘴角，」秦默轻声道，「不协调。笑容做得太假了。」
「我们都被骗了。」云渺轻声说，取出一个小盒子，「替我保管。」
秦默接过，打开，是一枚老旧的铜钥匙，边缘已有磨损。
「这是？」
「我父亲的保险柜钥匙。唯一一件留下的东西。」云渺看着他，「我希望明天结束后，你能跟我一起打开它。」
秦默默默点头，取下贴身携带的小皮夹，递给她：「同样道理。」
云渺接过，打开看到里面是一张全家福和一把同样的钥匙，她惊讶抬头，「这是？」
「巧合吗？两把一模一样的钥匙。」秦默苦笑，「或许这就是十年前那个雨夜的答案。」
云渺仔细对比两把钥匙，确实一模一样，「他们在隐瞒什么？」
秦默摇头，「明天或许能找到答案。」
两人相对无言，周围繁忙声音仿佛远在天边。
云渺起身去倒水，突然闻到一股异味。她警觉地跟着味道来源，发现厨房角落的煤气管道有轻微漏气。
「秦默！」她立刻招呼，「煤气泄漏！所有人撤离！」
众人迅速转移到街对面的临时点。秦默脸色阴沉，「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的。」
「他们想干扰我们的行动。」云渺看向安全屋方向，「通讯器还在里面，和行动计划一起。」
秦默拦住想回去的队员，「别去，可能有更多陷阱。情况有变，立刻转用备用计划。」
李铮点头，立刻联系其他队员更换频道和集合点。云渺和秦默则找了个安静角落继续商议。
深夜，云渺独自站在临时据点的阳台，远眺城市灯火。明天这个时候，一切或许已经尘埃落定。
城市的夜景在雨后格外清晰，远处高楼灯火像是星辰坠入凡间。电闪雷鸣间，她仿佛又回到十年前那个雨夜。
秦默无声出现在她身后，递来一件外套。云渺接过披上，两人并肩而立。
「最可怕的不是子弹，」秦默轻声说，「而是不能确定自己在战斗结束后，还能不能见到某个人。」
云渺侧头看他，伸手握住他的手：「我们终会回来，一起。」
「出发前我想告诉你一件事。」秦默犹豫片刻，「我查到'阎王'原本是国安的一名外勤，代号'守夜人'。」
云渺眼神一凝，「你是说……」
「你父亲和他是搭档，负责一个境外行动。」秦默取出一张老照片，「这是我在档案室找到的，被归档在绝密文件里。」
照片中，年轻的「阎王」和云渺父亲站在某个港口，身后是一艘货轮。
「十七年前的'曙光行动'，」秦默低声道，「据说涉及重大军工技术流失，细节被完全封锁。」
「两人的失和，」云渺若有所思，「可能从那时就开始了？」
「很可能。」秦默收起照片，「而且我怀疑，这次'阎王'绑架你父亲，不仅是为了引你出来，更是为了某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不知道，但一定和那两把一模一样的钥匙有关。」秦默看向远方，「明天我们会找到答案。」
晨光微现，两人回到桌前，进行最后确认。李铮送来最新线报，神色凝重。
「'阎王'在行动点附近设了不少眼线，废弃工厂周围的弄堂都有人盯梢。」李铮指向地图，「尤其是这几处出口，全部被堵死了。」
云渺手指划过地图，在几个关键点停留：「这里有埋伏？」
「对，而且我刚刚收到消息，」李铮压低声音，「有人看见一辆医疗车进入工厂后院，里面可能是你父亲。」
「现在改变计划还来得及，」秦默思索片刻，「我们从排水沟进入，避开正门的监控。」
他指向工厂背面一处难以察觉的小路，「这里是死角，监控够不到，但足够我们偷偷进去。」
「我去和陈岩确认。」李铮转身离开。
陈岩是他们的眼睛，负责监控工厂周围动静。通讯器里传来他低沉的声音：「确认，东南角有个废弃的通风口，没人看守。」
「最完美的计划不是没有漏洞，」秦默合上地图，看着云渺，「而是在每个漏洞都布置了反击点。」
云渺深吸一口气，点头：「是时候了。」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邃，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两人在门前最后一次对视，目光坚定而温柔。
云渺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取出一个小型通讯器：「这是我自己配置的，频率独立，不在常规监听范围内。」
秦默接过，发现背面刻着一串数字：「这是？」
「保险柜的密码，搭配钥匙使用。」云渺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如果我不能回来，你一定要去看看里面有什么。」
秦默紧握通讯器，另一只手轻触她的脸颊：「我们会一起回来找答案。」
云渺想要回应，突然从老城区传来一阵刺耳的警笛声。她脸色一变，掏出望远镜观察。
「有警车包围了工厂！」云渺急切地说，「这不对劲，'阎王'从不让警方介入。」
秦默迅速通过通讯器联系陈岩：「什么情况？」
「工厂起火了，」陈岩声音急促，「是自燃，有人在里面放了易燃物！」
云渺急得脸色发白，「我父亲还在里面！」
「等等！」秦默拉住准备冲出去的云渺，「太反常了，这不像'阎王'的风格。」
他仔细观察远处的火势和警车部署，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是个调虎离山计！」秦默猛地转向另一个方向，「真正的交易点在别处！」
他拿起地图，指向三角点之外的一个地方，「看，这里是三个点的投影中心，是老火车站！」
云渺瞳孔收缩，「他知道我们找到了图案，所以布置了这个陷阱？」
「走，立刻去火车站！」秦默下令，「李铮，你带人去工厂确认情况，记得，保持距离，不要贸然进入！」
两人迅速钻入一辆早已准备好的普通民车，沿着小路疾驰。秦默专注开车，云渺则检查武器。
「装好消音器，」云渺叮嘱，「我们要悄悄接近。」
火车站废弃多年，荒草丛生，铁轨上锈迹斑斑。清晨的薄雾笼罩着整个区域，增添了几分诡谲。
两人弃车步行，悄无声息地接近站台。远处传来微弱的说话声，顺着声音，他们找到了一个半开的站务室。
云渺贴在门边，小心窥探内部。她的心跳几乎停滞——父亲被绑在一把椅子上，面前站着「阎王」和两名手下。
「时间不多了，老朋友，」「阎王」的声音传来，「告诉我保险柜的正确密码，我可以让你走得痛快些。」
云渺父亲虚弱但不屈：「你以为得到了钥匙和密码，就能得到你想要的？天真。」
「那东西本该是我的！」「阎王」猛地抬高声音，「如果不是你背叛，十七年前的行动怎会失败？多少兄弟因你而死？」
云渺震惊地看向秦默，后者轻轻点头，证实了她的猜测。
「背叛？」云渺父亲冷笑，「究竟谁背叛了谁，你心里没点数吗？要不是发现你暗中交易，我怎会启动紧急协议？」
「那份设计图本该卖个好价钱，」「阎王」咬牙切齿，「而现在，我只需要拿回属于我的那一份！」
秦默给云渺打了个手势，示意准备行动。云渺点头，两人分别从门的两侧准备突入。
「阎王」突然转头，眼神锐利地扫向门口：「出来吧，我知道你们在那。」
云渺心头一颤，但没有动作。
「不出来？」「阎王」冷笑，拔出手枪抵在云渺父亲太阳穴，「那我就送你父亲一程。」
「住手！」云渺再也忍不住，猛地推门而入，举枪对准「阎王」，「放开他！」
秦默紧随其后，枪口对准另外两名手下。
「阎王」不为所动，反而笑了：「终于来了，小丫头。这么多年过去，你长得真像你母亲。」
「别废话，放开我父亲！」云渺声音冷静但坚决。
「交易吧，」「阎王」目光阴冷，「你手里的钥匙，换你父亲的命。」
云渺犹豫片刻，从口袋掏出那把铜钥匙，「给你，但先放了我父亲。」
「不！」云渺父亲突然挣扎，「小渺，不能给他！那东西不能落入他手中！」
「阎王」冷笑，「老朋友，看来你女儿比你更明白什么叫取舍。」
他示意手下靠近云渺接钥匙。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云渺父亲突然猛地向前一倾，带着椅子撞向「阎王」。
枪声响起！
「爸！」云渺惊呼，随即开枪射击。秦默也迅速反应，击倒一名手下。
混乱中，「阎王」被击中肩膀，但仍挣扎着想要逃离。云渺冲到父亲身边，发现他胸口中弹，鲜血汩汩流出。
「爸，坚持住！」云渺急忙按压伤口，泪水模糊了视线。
秦默追出去几步，又迅速返回，「他跑了，但受了伤。」
「小渺，」云渺父亲艰难开口，「钥匙……保险柜……真相都在……那里……」
「别说话，我们马上送你去医院！」云渺抱紧父亲，声音哽咽。
「保护好……资料……」父亲气息越来越弱，「别让它……落入他手……」
他艰难地抬手，从衣领内拽出一条项链，上面挂着一个小盒子，「这是……另一把钥匙……两把一起……才能打开……」
云渺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她抱紧父亲，含泪点头：「我答应你，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找出真相。」
父亲眼中闪过欣慰，缓缓闭上了眼睛。
云渺感觉世界崩塌，泪水无声流下。秦默蹲在她身边，轻轻搂住她的肩膀，无言安慰。
远处传来救援的警笛声。云渺擦干眼泪，将父亲的项链戴在自己脖子上，目光坚定。
「我们要找到那个保险柜，」她声音沙哑却坚决，「找出十七年前的真相，然后让'阎王'付出代价。」
秦默点头，「我们会的。」
他扶起云渺，两人看着晨光中渐渐清晰的城市轮廓。这一战虽告结束，但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而在云渺父亲的衣袋里，一张被鲜血浸染的照片边缘，若隐若现地显露出三个字母——「ASt」，或许正是解开这一切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