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左每点一道菜，林子诚的眼皮，就跟着重重地跳一下。
“澳洲岩龙虾三吃。”
“阿尔马斯鱼子酱，配全套的。”
“还有那个神户A5牛排，我看看……嗯，厚切，四份。”
方若云的脸色，也从最开始的得意，逐渐变得僵硬，最后近乎于铁青。
这些菜名，她只在顶级的金融杂志和奢侈品图鉴上见过。
都是用来彰显身份的符号，而不是真的用来吃的。
可现在，陆左就像在路边摊点烤串一样，将这些天价菜品，一道接着一道地点了下去。
这吃的不是菜，是她未来几年，甚至十几年的零花钱。
陆左仿佛没有看到两人那扭曲的表情，对着旁边那位已经惊得有些麻木的王经理继续吩咐。
王福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的小腿肚子都在打颤。
他用笔杆子捅了捅旁边已经呆若木鸡的服务员。
“记，都记下来。”
“贵人要的，就算是天上的龙肉，也得给我弄来。”
王福的态度，让林子诚和方若云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他们知道，今天这顿饭，想赖是赖不掉了。
“还有。”
陆左似乎想起了什么，打了个响指。
“你们这里，有没有八二年的拉菲？”
王福一听，精神猛地一振，连忙点头哈腰。
“有，有，当然有！都是从法兰西酒庄直供的，保证原装，陆先生您放心。”
“那就好。”
陆左满意地点了点头。
“先来一箱吧，我跟芊芊，漱漱口。”
漱……漱口？
服务员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林子诚感觉自己的喉咙一甜，一股血腥味直冲脑门。
一箱八二年的拉菲，拿来漱口。
这一箱酒，就价值数百万。比他刚才在机场，拿出来羞辱陆左的那张支票，还要贵上好几倍。
这已经不是在打他的脸了。
这是把他按在地上，用鞋底来回地碾压他那可怜的自尊。
“够了！”
林子诚终于忍不住了，他猛地一拍桌子，霍然站起。餐具被震得叮当作响。
那张英俊的脸，因为极度的愤怒和屈辱，涨得通红。
“陆左，你不要欺人太甚！”
“你真以为，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陆左抬起眼皮，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却没有喝。
“怎么，林少。”
“这就心疼了？”
“我记得在机场的时候，你可是随手就甩出一百万，让我滚蛋呢。那时候的气势，去哪了？”
他顿了顿，将茶杯轻轻放下，发出一声脆响。
“还是说，你林大少，也就只有那一百万的家底，刚才在机场，已经把全部身家都掏出来了？”
陆左的话，像一根根针，扎进林子诚的心里。
“你！”
林子诚指着陆左，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方若云见状，也立刻站了起来，扶住林子诚的胳膊，对着陆左尖酸地叫道。
“陆左，你别得意！”
“你不就是个走了狗屎运的暴发户吗，除了会花钱，你还会干什么？”
“你这种人，永远也上不了台面，粗俗，野蛮，低级！”
她试图用言语上的攻击，来挽回一丝颜面。
然而，一直沉默不语的柳芊芊，却在这时有了动作。
包厢内嘈杂的气氛中，一声轻微的“叩”声，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是她将手中的象牙筷，轻轻地，放回到了白瓷筷枕上。
动作不快，却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方若云尖利的嗓音戛然而止。
柳芊芊抬起眼，那双清澈的眼眸，淡淡地，扫了方若云一眼。
“我丈夫花自己的钱，有什么问题吗？”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方若云那张因为嫉妒而扭曲的脸上。
“倒是你，方若云。”
“吃我的，喝我的，末了还要骂我的人？”
柳芊芊轻笑一声，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你告诉我，咱们两个，到底谁更粗俗，谁更低级？”
“你……你……”
方若云伸手指着柳芊芊，你了半天，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吱呀”一声，被从外面推开了。
王福经理那张胖脸笑成了一朵盛开的菊花。
他双手捧着一个金光闪闪的账单夹，迈着小碎步，姿态恭敬得像古代的太监总管。
“陆先生，柳小姐，各位贵客，久等了！”
他高声唱喏，却目不斜视地路过主位的陆左，径直走到了林子诚的身边。
“林少。”
王福微微弯腰，将那纯金打造的账单夹，用一种极其优雅的姿态，轻轻地，放在了林子诚面前的桌上。
“您点的菜，后厨已经全部加急安排上了，保证让您和您的贵客满意。”
“这是预结的账单，您先过目？”
林子诚的眼皮狠狠一跳。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账单夹，感觉那玩意儿不是黄金做的，是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浑身哆嗦。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伸出去好几次，都没能捏住那个光滑的夹子。
最后，他用另一只手按住自己的手腕，才总算颤颤巍巍地将其打开。
一串长得离谱的数字，就这么撞进了他的视线里。
个，十，百，千，万……
他数了一遍，又数了一遍。
八百八十八万。
一套别墅。
就这么一顿饭，没了。
林子诚的大脑“嗡”的一下，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晃了晃，差点一头栽倒在桌上。
方若云也凑过来看了一眼，然后，她双眼一翻，也差点直接晕过去。
林子诚的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最后，变得惨无人色。
他可以付。
但是，付完这笔钱，他今年，甚至未来几年的所有计划，都将化为泡影。
他会被他的父亲，活活打断腿。
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了自己的银行卡。
那是一张黑色的，定制的信用卡，代表着他尊贵的身份。
王福接过卡，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他在随身携带的pos机上，熟练地操作着。
“滴。”
“滴滴。”
pos机发出了一阵急促的，刺耳的警报声。
屏幕上，清晰地，显示出四个鲜红的大字。
“余额不足。”
整个包厢，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