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凶手......他是杀人凶手......”
沈淮山枯瘦的手指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把将沈棠拽到身前。他干裂的嘴唇紧贴着她的耳廓,嘶哑的气音像刀子般扎进鼓膜。
沈棠浑身僵住,还未来得及消化这句话的含义,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滴滴滴——刺耳的机械音划破病房的寂静。
沈棠被突然冲入病房的医护人员猛地推开,踉跄着撞上墙壁。她看着无数白大褂将父亲团团围住。有人在大声报着血压数值,有人在准备电击设备,还有人粗暴地扯开病号服——那一瞬间,她看见父亲瘦骨嶙峋的胸膛上布满插管。
“家属请出去!”护士推着她的肩膀,将她送到门口。
沈棠像具木偶般被推出门外,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不是因为悲伤,而是一种生理性的战栗。父亲最后那句话在她脑海中不断回响,与监护仪的警报声交织成诡异的二重奏。
不知何时,关以柔和沈梨已经回来了。
关以柔手中的保温饭盒咣当一声砸在地上,滚烫的汤水溅在她精心保养的小羊皮高跟鞋上。她像是感觉不到烫,踉跄着扑向一个行色匆匆的护士——
“淮山!淮山怎么了?!”她精心盘起的发髻散落几缕,昂贵的丝巾歪斜地挂在脖子上。
“姐……爸爸他……”沈梨呆立在原地,手中的奶茶杯被捏得变形,甜腻的液体顺着她颤抖的手指滴落。少女的嘴唇哆嗦着,发出幼兽般的呜咽,眼泪在她脸上冲出两道明显的痕迹,睫毛膏晕染成丑陋的黑圈。
医护人员的呼喊声忽远忽近——
“肾上腺素1mg静推!”
“血压还在掉!”
“准备电击!”
这些声音在沈棠耳中变成模糊的嗡鸣。她看见护士推着除颤仪冲进病房,橡胶轮子在地面留下断续的水痕;看见主治医师进进出出,白大褂下摆沾着可疑的褐色污渍;看见窗外一片梧桐叶缓缓飘落,在阳光下呈现出半透明的脉络。
整个世界突然变成了慢动作电影。而这时,沈棠还能想到的,只是机械地摸出手机。
她的指尖在屏幕上打滑三次才解锁成功,在通讯录里找到厉川的号码拨了出去。这个名字在她眼前不断放大又缩小,像是某种诡异的呼吸。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一次、两次、三次……
电子女声冰冷地重复着。
沈棠固执地重拨,指甲在钢化膜上刮出细微的声响。
第四次,电话突然接通的那一刻,她的呼吸停滞了。
“喂?”一个甜得发腻的女声像毒蛇般钻进耳膜。
沈棠的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她仿佛看见电话那头——酒店套房里未散的暧昧水汽,凌乱的床单上可能还留着长发,浴室里传来哗哗水声……这个想象让她的胃部绞痛起来。
“他……”
她没给对方机会说话,猛地挂断电话,将手机狠狠攥在掌心。金属边框硌得生疼,却比不上胸口那股尖锐的刺痛。
病房的门就在这时打开。主治医师摘下口罩的动作被拉长成无数帧画面,他嘴唇蠕动的弧度,眉间皱纹的深浅,都在沈棠视网膜上留下烙印:
“很遗憾……术后并发症,导致多器官急性衰竭……来势太凶猛……我们尽力了……”
沈淮山甚至都没有坚持到被推入抢救室,人就没了。
关以柔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像断线的木偶般向后栽倒。沈梨哭着去扶母亲,却被带得一起跌坐在地。少女的裙摆沾满洒落的汤汁,抱着昏迷的母亲,仰头看向沈棠的眼神充满无助,“姐……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沈棠站在原地,突然注意到医师白大褂口袋里的钢笔——和父亲最喜欢用的一样,是万宝龙,笔帽上的花纹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这个无关紧要的细节异常清晰,而其他一切都在渐渐模糊。
接下来的时间像被按了快进键——签死亡证明,联系殡仪馆,接待前来吊唁的亲友......沈棠像个精密运转的机器,处理着一切繁琐的手续。直到深夜,当所有人都离开后,她才独自站在父亲遗体旁。
月光透过停尸房的窗户,在沈淮山青白的脸上投下冷光。沈棠的指尖轻轻拂过父亲的眼皮,那下面再也不会流露出担忧或慈爱了。
杀人凶手......
这句话突然在死寂的房间里回响。沈棠猛地缩回手,仿佛被烫伤。她终于开始思考这个指控的分量——厉川这样的东区教父,手上怎么可能干净?该是被他人鲜血浸透的才是!但能让父亲在临终前拼死警告的,绝不会是普通的血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