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峥...别走...”
傅云疆的呼吸停滞了一秒。月光透过纱帘，在桑沐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睫毛轻颤，手指紧紧攥着他的睡衣袖口，像个害怕被抛弃的孩子。
“我不走。”他轻声承诺，小心地坐在床沿，生怕惊扰这易碎的梦境。
桑沐在睡梦中皱了皱眉，突然撒娇般地嘟囔：“老公抱着我睡...我怕黑...”
这声“老公”像一把裹着蜜糖的刀，甜蜜地刺入傅云疆的心脏。
他知道她叫的是那个虚构的“林一”，却还是忍不住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好。”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设定好五点震动的腕表，傅云峥轻轻掀开被子一角躺下。
床垫微微下陷的瞬间，桑沐立刻像寻到热源的小动物般滚进他怀里，额头抵在他锁骨处，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这个熟悉的睡姿让傅云疆眼眶发热。三年来每个相拥而眠的夜晚，她总是这样蜷在他怀中，说听着他的心跳声才能安睡。
他小心翼翼地环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悬在半空许久，才敢轻轻搭在她腰间。
真丝睡裙下的腰肢比记忆中更纤细，傅云峥想起这两个月她消瘦了多少，手臂不自觉地收紧。
“嗯...”桑沐在梦中轻哼，无意识地将右腿架在他腿上，膝盖正好抵在他曾经受过伤的旧患处——这个只有她知道的小习惯，让傅云疆浑身僵住。
她的身体记得。即使大脑被篡改，肌肉记忆却诚实得残忍。
床头监测仪的电极贴片微微闪光，将桑沐平稳的脑电波传输到苏芮房里的终端。
傅云峥望着怀中人安稳的睡颜，想起周予安笔记上的话：“情感共振是最强的记忆锚点。”
他慢慢低头，鼻尖轻蹭她发顶。还是那款茉莉花香的洗发水，这个发现让他喉头发紧。
所有细节都在证明，真正的桑沐就沉睡在这具身体里，只是暂时找不到回家的路。
“沐沐...”他在她耳边轻唤，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在这里。”
桑沐似乎听懂了，往他怀里钻得更深，温热的呼吸透过衬衫熨烫着他的心脏。
傅云峥彻夜未眠，用目光一寸寸描摹她的轮廓——微翘的睫毛，小巧的鼻尖，因为熟睡而泛红的脸颊。
他要把这一切刻进骨髓，好在未来的漫漫长夜里反复咀嚼。
腕表在五点准时震动。傅云峥闭了闭眼，贪恋地深吸一口她发间的香气，然后极其缓慢地抽身。
桑沐不满地咕哝一声，在梦中抓紧他的衣襟。
“乖...”他轻吻她的指尖，一根根掰开，“天亮了。”
整理好床铺，确保没有留下痕迹后，傅云疆站在门口最后回望。
晨光微熹中，桑沐抱着他枕过的枕头，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他握紧门把，指节泛白——多可笑，在自己的婚房里，他却像个见不得光的小偷。
走廊尽头，林一倚在墙边，手中端着两杯咖啡。
两人目光相接，谁都没有说话。最终是林一走过来，递过一杯：“她睡得好吗？”
“嗯。”傅云峥接过咖啡，温度刚好，“后半夜没做噩梦。”
林一点头，目光扫过傅云峥皱巴巴的衬衫和泛红的眼眶：“你去休息吧，我守着。”
“不用。”傅云疆将咖啡一饮而尽，苦涩在舌尖蔓延，“我今天要去见周世璋。”
他转身走向客房，却在拐角处听到主卧传来一声惊叫。
两人同时冲回去，只见桑沐坐在床上，手里捏着一枚蓝宝石袖扣——那是昨晚拥抱时不慎脱落的。
“林一！”她眼睛亮晶晶地举起袖扣，“这是你落下的吗？好漂亮！”
傅云疆的呼吸一滞。那是他二十五岁生日时桑沐送的礼物，内侧刻着\"S&F\"。
林一反应极快：“可能是上次商务宴会掉的。”他自然地接过袖扣，指尖微微发抖，“喜欢的话送你。”
“才不要。”桑沐娇嗔道，“我要你戴着它...”她的目光突然落在傅云疆身上，笑容僵了僵，“小叔子怎么这么早？”
傅云疆扯出一个微笑：“来拿文件。”他的视线扫过被桑沐随手放在床头的那件衬衫——他的衬衫，现在被她当作林一的衣物珍惜地叠放着。
桑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突然抓起衬衫嗅了嗅：“奇怪...这薰衣草味...”她困惑地皱眉，“我好像在哪里...”
“洗漱吃早餐了。”林一突然打断，扶着她往浴室走，“苏医生说今天要尝试新的康复训练。”
当浴室门关上，傅云疆终于允许自己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
他拾起那件衬衫，上面还残留着桑沐的体温和淡香。
最讽刺的是，这件衣服确实该有薰衣草香——那是她最喜欢的气息，曾经亲手为他挑选的洗衣液。
“她会想起来的。”林一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声音低沉，“昨晚的数据很乐观。”
傅云疆将衬衫放回衣柜，在最深处藏起那枚袖扣：“周予安说的对，情感比记忆更顽固。”
细雪像糖霜般轻轻覆盖着庭院里的松树，落地窗上凝结着冰晶花纹。苏瑾挺着孕肚，正指挥陆凛将一盆盆圣诞红摆在壁炉两侧。
\"左边再高一点...不对，沐沐最讨厌不对称的摆设了！\"她急得直跺脚，羊绒孕妇装下的肚子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陆凛无奈地调整花盆位置，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亲爱的，她已经不记得自己的审美偏好了。\"
这句话让热闹的客厅突然安静了几秒。楚景淮正在布置的姜饼屋糖霜袋停在半空，沈清然装饰圣诞树的手也微微一顿。
\"她会想起来的。\"苏瑾固执地说，将热巧克力上的薄荷叶摆成心形——桑沐大学时期最爱的冬日饮品。
傅云峥默默站在楼梯阴影处，手里把玩着一个冰雕工具。
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高领毛衣，是桑沐从未见过的款式，以免触发她的混乱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