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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卡洛村的日子,带着一种缓慢而坚韧的节奏,悄然流淌。

楚曜从最初的些许不适与对都市生活的怀念,渐渐开始适应这里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不再执着于寻找手机信号,不再抱怨食物的单调和住宿的简陋。每日清晨,伴着鸡鸣醒来,去井边打水,看晨雾在山间弥漫、散去;白天,跟着老阿妈或村里的其他人下到田间,学着辨认作物,做些力所能及的农活,感受汗水浸湿衣衫的踏实;夜晚,在摇曳的煤油灯下,反复研读《无声的山谷》剧本,将白天的见闻与感受,一点点地融入对“陈默”这个角色的理解之中。

他不再仅仅是“体验”生活,而是在尝试真正地“融入”这里。

他会帮着老阿妈劈柴、挑水,听她絮絮叨叨地讲村里的陈年旧事;他会和村口晒太阳的老人们一起坐坐,虽然语言沟通还有些障碍,但一个善意的微笑,一支递过去的香烟(虽然他自己并不抽),也能拉近彼此的距离。

当然,他心中始终记挂着秦岚反复叮嘱的安全问题,以及那个关于开发商的潜在威胁。自从上次他在村口挺身而出后,那些黑衣人确实没再上门骚扰老马家,但楚曜偶尔还是能看到他们的越野车在远处山路上出没,像是在进行某种勘测,也像是一种无声的监视,提醒着人们危机并未解除。

他也曾旁敲侧击地向老寨主和几位村民了解情况,得知开发商“宏图旅游”的背景似乎不小,与县里甚至市里都有关系,村民们虽然愤怒,却也感到深深的无力。楚曜将这些情况,连同自己的一些观察,都通过卫星电话,在与秦岚约定的联络时间里,简略地告知了她。秦岚只是让他务必注意安全,不要冲动行事,其他的事情,她自有安排。

除了体验农活和观察村情,楚曜心中还有一个地方,让他格外牵挂——那就是卡卡洛村小学。

在抵达村子的第三天,他便在老阿妈的指引下,第一次走进了那间位于半山腰的、破旧却充满生机的小院。

他见到了独自坚守在此近四十年的李老师。这位头发花白、身形瘦削的老人,用一辈子的时光,守护着这山谷里孩子们求知的火种。楚曜向李老师表达了自己“志愿者”的身份,并希望能在这里帮帮忙。

李老师自然是喜出望外。学校师资匮乏,他一个人既要教所有年级的所有课程,还要负责孩子们的午饭和安全,早已是分身乏术。楚曜的到来,无疑是雪中送炭。

就这样,楚曜开始了他每天上午在卡卡洛村小学的“支教”生活。

他发挥自己的特长,给孩子们上音乐课和美术课。他教他们唱山外面流行的儿歌,用树枝和石子在地上画画,用他那把随身带来的旧吉他弹奏简单的旋律。他的声音温柔,态度耐心,加上那张过分出众的脸庞,很快就赢得了所有孩子的喜爱。原本有些沉寂的课堂,因为他的到来,充满了欢声笑语。

孩子们纯真的眼神和对知识的渴望,深深地触动着楚曜。他看着他们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服,用着破旧的文具,却依旧努力地睁大眼睛,汲取着他所能给予的一切,心中既酸楚又感动。他似乎更能理解“陈默”为何愿意抛弃都市的繁华,选择留在这片贫瘠却充满希望的土地上了。

在帮忙教课之余,楚曜也会主动帮李老师做一些杂活,比如修补漏风的窗户,整理散乱的图书角,或者只是陪着这位孤独的老人聊聊天。

几天相处下来,李老师对楚曜这个沉默寡言但踏实肯干、对孩子们又充满爱心的“城里老师”,是越看越满意,越发地信任。他会和楚曜聊起学校的过去,聊起那些走出大山又回来看望他的学生,也会聊起眼下面临的困境——生源的流失,经费的匮乏,以及……开发商想要占用校舍土地的巨大压力。

“唉,”这天下午,楚曜帮着李老师将孩子们送回家后,两人坐在学校院子里的小板凳上,李老师看着远处被夕阳染红的山峦,长长地叹了口气,“镇上的教委又来催了,要我们尽快提交一份能证明学校历史和贡献的报告,不然……这学校,怕是真的保不住了。”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不舍。

“可是……我们学校这么多年,很多东西都丢了,或者乱七八糟地堆在那个储藏室里,我这老胳膊老腿,实在没精力去翻找了。”李老师揉了揉昏花的眼睛,“要是能找到一些以前的老照片、捐赠记录、或者优秀毕业生的材料就好了……”

楚曜的心,因为李老师的话而微微一动。储藏室……旧档案……证明材料…… 他看着李老师花白的头发和布满愁容的脸,又想到这几天看到的学校的窘境和孩子们的渴望,再联想到剧本中“陈默”为了守护学校也曾做过类似的努力,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清晰起来。

“李老师,”他说道,“我记得您之前说过,学校里是不是有一间储藏室,堆放着很多以前的旧档案和杂物?”

“那……您看这样行不行?”楚曜提议道,“反正我现在白天也没别的事,不如让我帮您一起整理一下那间储藏室吧?我年轻,有的是力气,也比较细心。说不定,真的能从那些故纸堆里,找到一些对学校有用的证明材料呢?”

李老师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眼中充满了感激:“哎呀!楚老师!那……那怎么好意思!里面又脏又乱的……”

“没关系,李老师。”楚曜笑了笑,“能为学校和孩子们做点事,也是我该做的。”他的笑容干净而纯粹,让人无法拒绝。

李老师看着楚曜真诚的眼神,又想到这几天来楚曜在学校的种种表现,心中的顾虑渐渐打消了。他颤巍巍地从腰间解下一串钥匙,找出其中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钥匙,郑重地交到楚曜手中。

“那……那就真的太麻烦你了,楚老师!”李老师用力地握了握楚曜的手,“那间储藏室就在最西边那间屋子,好多年没开过了,锁可能有点紧,你当心点。”

楚曜接过那把带着岁月温度的铜钥匙,感觉自己的心脏,也随着这把钥匙的重量,微微沉了一下。

“您放心吧,李老师,交给我了。”

他拿着钥匙,向院子角落那间低矮、破旧、门窗紧闭的土坯房走去。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

木门紧闭,门上的旧锁早已锈迹斑斑。楚曜将钥匙插进锁孔,轻轻转动。

“嘎吱——”

一声仿佛来自遥远过去的、沉闷而滞涩的声响后,锁开了。

楚曜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散发着霉味和尘土气息的木门。

门后,是一个被时光彻底遗忘的、昏暗而拥挤的空间。无数的旧物堆积在那里,寂静无声,仿佛在等待着某个探秘者的到来,诉说那些被尘封已久的往事。

楚曜的心,在踏入这间储藏室的前一刻,忽然剧烈地跳动起来。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或许,关于他自己的某个秘密,也正沉睡在这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等待着他去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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