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程暖阳发现往常准时送牛奶的老张没来。
她正纳闷，就见隔壁杂货店的刘婶慌慌张张跑来。
“暖阳！”刘婶喘着粗气，“供销社的人刚来通知，说下个月开始，糖、油都要凭食品厂的批条才能买了！”
程暖阳手里的抹布掉在地上。
程暖阳弯腰捡起抹布，手指微微发抖：“刘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刘婶拍着胸口顺气：“就刚才！供销社的小王偷偷告诉我的，说昨晚上头突然下的通知。”
她压低声音，“还特意点名了你们家，说...说你们是重点监管对象...”
程暖阳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那其他个体户呢？”
“都一样！”刘婶急得直跺脚，“全被卡了脖子！”
她突然抓住程暖阳的手，“暖阳啊，要不...要不你去找食品厂说说？就卖一个方子，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吧？”
程暖阳心里一沉。
苏联确实是这样，但是……
程暖阳还没回答，巷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几个穿蓝布工装的男人正挨家挨户贴通知。
“哟，程师傅！”其中一个人看见程暖阳，故意提高嗓门，“我来正好通知你一声。”
他抖开手里的红头文件，给程暖阳看：
“根据上级指示，即日起个体商户原料供应实行厂管户制度！”
刘婶忍不住插嘴：“厂管户？”
“就是原料由我们食品厂统一调配！”那人得意洋洋地瞥了眼程暖阳，继续说到：
“当然啦，像程师傅这样的重点户，当然...”
程暖阳突然笑了，“您鞋带散了。”
他下意识低头，一个没抓住，手里的文件哗啦掉在地上。
程暖阳弯腰帮他捡起，趁机飞快扫了一眼。
虽然对现在的公章不太明白，但是她也能看出来文件右下角的公章颜色明显比正文浅。
“您拿好。”程暖阳把文件递回去，笑了笑，意有所指，“这纸...挺特别的。”
那人脸色一变，冷哼了一声，赶紧抢走了文件，匆忙带着人走了。
程暖阳看着他的背影，眉头紧蹙。
这种大改动，应该不是专门冲着她来的，但是她心中就是莫名其妙的感觉不对劲。
一大早开店，店内的流量就不如往常。
排队的顾客一个都没有。
平常都忙的不可开交了，现在一个个都很闲。
“暖阳姐...”李婶匆匆赶来，手里攥着张传单，“你看这个！”
传单上用醒目的红字印着：
《警惕“黑心点心”！——致广大消费者的一封公开信》。
内容直指程记点心铺使用变质原料、卫生条件恶劣，落款是一群关心食品安全的群众。
虽然什么证据都没有，但是
“刚才有人在菜市场门口发。”李婶气得声音发抖，“我去抢，他们还说我被蒙蔽了！”
程暖阳捏着传单的手微微发抖。
正说着，街对面突然传来一阵哄笑。
几个小青年指着店铺招牌嚷嚷：
“就是这家！吃了拉稀的黑店！”
“听说抗拒社会主义改造呢！”
程暖阳死死攥着传单，指节都泛了白。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对李婶说：“婶子，我先出去一下。”
李婶担忧地拉住她：“暖阳，你可别冲动...”
“放心，我知道我在做什么。”程暖阳从柜台下取出一个布包，笑了笑：“我去去就回。”
她大步走向街对面那群小青年，为首的黄毛正叼着烟，见她过来立刻怪叫：
“哟，黑心老板娘来啦！”
程暖阳不慌不忙地打开布包，取出几块包装精致的点心：
“同志，来尝尝我们店新出的核桃酥。”
黄毛一愣，烟都掉在了地上：“你、你啥意思？”
“就是请你们尝尝。”程暖阳笑容温和，“要是觉得不好吃，不新鲜，大可以去举报我。”
几个小青年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黄毛接过了点心。
他咬了一口，表情突然变得古怪。
“这...这核桃酥...”
“怎么了？”程暖阳问，“是太甜还是太淡？我这也算做一个市场调研。”
黄毛的脸慢慢涨红：“比别人家卖的好多了...我就没吃到过这么好吃的！”
他身后的同伴也尝了起来，有人小声嘀咕：
“原来我妈总买的是你家点心啊，我还说好吃呢！”
“那你们家也是老客了，好吃给个意见什么的。”程暖阳笑嘻嘻的又递上去了一块，趁机问道：
“你们刚才说的抗拒改造，是谁告诉你们的？”
“就...”黄毛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到：
“就有个人过来，和我们说，说这些的话就请我们喝酒……”
程暖阳看着黄毛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突然涌上一个大胆的念头。
她微微一笑：“好吃吗？这还只是普通配方，我家祖传的秘方做出来的更香。”
黄毛眼睛一亮：“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程暖阳压低声音，小声的说到：
“其实...我正打算把这个秘方卖给食品厂。”
几个小青年顿时炸开了锅：“那不得卖个天价？”
“食品厂最近到处收方子呢！”
程暖阳故作神秘地摇摇头：“不过这个方子有点特殊...”
“那多要点钱肯定没问题！”
当天下午，程暖阳独自来到食品厂。
张处长亲自接待，脸上堆满假笑：“程师傅终于想通了？”
“我想通了。”程暖阳从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这是我家祖传的配方，两千块钱。”
张处长眼睛都直了：“两千？这也太...”
“嫌贵就算了。”程暖阳作势要收回，还一副不满的说到：
“我要是回去卖的话，很快就能赚到两千块钱呢。”
“别别别！”张处长急忙拦住，“我这就去请示厂长！”
十分钟后，程暖阳拿到了二十张崭新的百元大钞。
这年头千元户都少，一个配方能拿到两千就不用说了。
程暖阳把钱揣进怀里，满面春风地走出食品厂。
这下子，这个坑他们可是直接踩了，接下来就不怪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