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张扬走出小区，沿着老街的步道漫无目的的走了一会儿，全程说的话不超过十句。
甚至不如我和小胖在一起的时候话多。
因为我们两个人的关系历来如此，即使他忽然之间仿佛转性了，我们也不可能像大多数的兄弟那样融洽的相处，双方的隔阂不是一天两天累积的。
在路过一个‘红白喜事一条龙’的时候，张扬忽然要进去买东西。
我不解的问：“你买什么？”
“我去买点纸钱给阿姨烧一烧，今天中元节了。”
我听了这话，慢慢皱起眉头。
我当然知道今天是中元节，但这个节日在我们这边基本没人在意，哪怕是老一辈的老头老太太也一样。
在我们这边，祭拜死去的亲人只有在过年和清明节的时候会有一些简单的仪式。
因此张扬的举动让我觉得很突兀，甚至有些膈应。
我膈应的原因并不是他自作主张要给我妈烧纸，并且是在我自己都没想起这回事的情况下。
我之所以膈应，是因为觉得他突然之间像变了一个人，给我一种他仿佛在谋划什么的感觉。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
“没有啊。”
“那就别再搞这些，要烧纸我自己知道给我妈烧。”
张扬的表情微微发愣，随即认真的说道：“哥，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以前的很多事情都是我跟我妈不对，希望你以后不要放在心上。”
我很意外，然后笑了一下。
“小的时候我妈每个月都会带我悄悄去吃一次肯德基，但是每一次她都不带你，我不知道这件事你当年是不是知情。”张扬叹道：“我当年一直因为这件事暗自窃喜，觉得自己是家里面最被偏爱的那一个，你在家里得到的爱比我少很多，因为只有爸一个人对你好。”
“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我知道，你可能现在已经不放在心上了，但我最近想到这些事情，每次都觉得很自责。”张扬说到这里，似乎有些真情流露，他看着我很惭愧的道：“最近我开始工作了，越来越能感到生活的艰难，这些年你为这个家做了很多，我也欠了你很多。”
我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心理说的这番话，但基于目前现状，我也没理由去怼他，点了点头：“你能这么想就好了，爸现在身体这么糟糕，我们两兄弟要一起加油，至少先陪他渡过难关吧。”
“会的，哥。”
张扬露出笑容，似乎觉得话说开就没事了，他的话也多了起来。
其实我内心并没有那么容易因为几句话就产生任何改变，不过表面上还是迎合着他，一副真的有点要和他冰释前嫌的样子。
沿着步道走了一会儿，眼看天色将暗，我们正打算往回走，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一看屏幕上显示的备注，竟然是李思雨。
我不禁头皮一麻。
这应该是自从她跟我说叫我别再去烦她之后，她第一次联系我，这几天我一直都使劲儿忍着，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她。
此时此刻张扬就在我边上，可犹豫了一下过后，我还是接了起来。
“怎么了？”我问。
那边的李思雨沉默着，沉默了很久，大约将近二十秒钟过去，她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不过我知道她现在应该就拿着手机在听我讲话，因为我能感觉到那一端她轻微的呼吸声。
于是我又尝试性的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我觉得我的态度其实已经十分拉垮，毕竟‘你怎么了’这四个字似乎就带着一种弱者的示弱，我太弱了，居然想要给她台阶下。
李思雨的声音终于从听筒里传来，透着一股冷静：“转我十二块钱。”
我一头雾水：“什么十二块钱？”
“上一次我们两个去烧香祈福，你的份子钱还没有给我。”李思雨道：“我当时就说了，这个钱我们自己给自己的。”
我一阵失望：“就这事？”
李思雨又是一阵沉默，然后反问我：“那你觉得我找你还能有什么事情？”
“行，我把钱转你网银。”我简略的说完，却没有急着挂电话，只是拿着手机不说话。
那头的李思雨也没有马上挂断，但是她和我一样，根本就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一旁的张扬已经发现我的通话对象是李思雨，他怔愣了一下，随即轻声问道：“哥，你俩闹矛盾了？”
虽然他的声音不大，但这条老街十分安静，经过的车子又少，我估计那边的李思雨应该是听见了什么。
下一秒钟她就把电话给挂了。
我眼神复杂的看了张扬一会儿，张扬则有些悻悻的道：“我是不是不该出声的？”
“没什么。”我摇了摇头。
张扬犹豫了一会儿，道：“哥，要不我先走，你有什么话再好好跟李老师说说，人家帮了我们家那么大的忙，你尽量别跟她闹掰了。”
“这些不用你来提醒我。”我看着张扬，点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挑眉问道：“我问你，你是不是还惦记着人家？”
“你和李老师没有谈恋爱吧？”
“没有。”
张扬闻言松了口气，然后认真的点头：“我对她只有仰慕，只是我知道现在的自己距离她还很远，等将来再说吧，假如将来有机会的话。”
我的心情十分复杂，其实我很想告诉他李思雨是我的女人，你趁早别他妈惦记了，不然老子弄死你。
但我说这话显然是纯扯淡，从任何角度来说我都没有资格说这句话。
不过我还是不希望我这个弟弟有什么不该有的奢想，便冷着脸道：“实话告诉你，李思雨喜欢游艇、私人飞机、独栋别墅这类的玩意，你要是真对人家有企图，先赚个三五十亿再说，不然消耗不起。”
撂下话我就直接甩开腿走了，留下张扬在原地一脸懵。
深夜回到出租屋，坐在沙发上，我突然叹了口气。
我多少感到有点沮丧，尽管我已经在王瑶面前夸口，说自己准备跟李思雨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但她真的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心里还是觉得不对劲儿，非常不对劲儿，这种感觉从她挂电话一直持续到我从镇上开车回来、持续到现在。
我拿着手机，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回拨她的号码，索性打开电视，一边听声一边开始刷视频，虚度光阴，转移注意力。
刷了一会儿，我忽然发现视频好像让我给暂停了，我第一反应是看了看自己的手，寻思我好像也没点屏幕啊？手机卡了？
结果下一刻屏幕边框忽然弹出一条来电信息，姓名正是李思雨。
我的心脏瞬间怦怦跳动起来，立即抓起遥控器把电视调成静音，然后才若无其事的接起电话，从容而冷静的道：“喂，找我有事吗？”
那边的李思雨沉默了几秒钟：“我的十二块钱为什么还不转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