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常允只比穆元湛这个七皇叔小两岁，看起来像是一对兄弟的模样。
穆元湛笑着回道：“大皇兄说得是，正如是说，你此次进京，待过完父皇大寿，本王叔定带你好好玩上一番。”
看似简单的一句家常对话，却让在场的有心之人听起来是内藏深意。
太子虽神色闲闲，脸上淡淡的一抹看着兄弟子侄之间一团和气的浅笑，心里却似大海涨潮，浪涛翻涌。
二皇子亦笑着道：“常允年岁与七弟相仿，性子也与七弟一般开朗，想是能玩到一处去。”
众人言笑晏晏暂时话别，穆元湛与沈含玉说了一句“爱妃先回府”便去了那四方馆。
沈含玉临走时眼神扫过太子穆元庆，正好与太子的眼神对上，沈含玉堪堪垂了眼皮出了大殿去坐车回王府。
……
太子回到东宫，郭氏兄弟便等在那里。
已是黄昏时刻。
此刻的太子眉眼俱已经快垂到了地上，看到郭定华和郭定彪两个舅父这个时候来到他宫里预感没好事，更是眉心一蹙问：“何事？”
郭定华相较郭定彪沉稳一些，但亦是神情紧张，语气透着急迫，上前行了君臣礼问：“殿下，穆元湛他可在宴席上说了去了何地，做了何事？”
二人一直等着穆元湛死了的消息，没想到没见那些杀手回来，却有在城门附近等消息的人看到了穆元湛平平安安回了京。
紧随其后的便又是漳平主簿再一次写来的急信。
两兄弟得到消息便一会儿等不及来等太子。
太子把穆元湛在宴席上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向二人描述一遍。
二人听到穆元湛未说去往何处，只说为皇上准备了甲子寿辰的大礼，还要炮制时日才会送上，当即都是满目震惊。
梁三元无故失踪，穆元湛平安回来，完了完了。
随即郭定彪一声：“完蛋了！”
太子一时不解，又追问了才得知二人为何这样慌张。
才知道他的两个舅父甚至他那母后，这些年还背着他这个太子做了些什么事。
他知道两个舅舅为稳固他如今的位置做了很多事，自古弄权者背后谁会是完全干净的，谁手上没有沾上一点血。
但他不知道他两个舅舅这些年暗下勾结了各地那么多人卖官鬻爵。
这关乎到大夏法度，今后他若是登基为帝，也是关乎他这个未来上位者治理朝纲的手段。
太子怒目踱步，“舅舅两个人怎么能如此行径？卖官鬻爵是我朝严禁的法度，你们做这些是在挑战皇威！”
郭家兄弟看太子动了怒，向来莽撞的郭定彪突感委屈，端起了舅父的架子，声音亦带三分威道：“太子，我们这么多年为你的地位矜兢业业，上下拉拢朝中那些各安心思的老贼们不止靠你我的权位，那真金白银也是不少花的，没有梁三元这样的人，那些白花花的银子从哪里来？”
“……”太子蓦然无言以对，缄口愤愤看着郭定彪。
他亦愤恨郭家兄弟二人这样的有害大夏朝纲的行径，更怒他们敢对他一个未来天子口出不敬。
可到底是对他有利的得力帮手，却也先忍下了。
只是听到穆元湛掳了那梁三元，掌握了他们触犯龙鳞的证据，而他们派人去杀穆元湛没有得手更怒从心起。
“没想到那穆元湛果真是在与我们演戏，原来这么多年，他一直存着置我们郭家于死地的心思。”郭定华道。
“看来他早怀疑了我们当年所做的事。难道他还想抢皇位不成？”郭定华越想越觉着此事麻烦。
郭定彪冷嗤：“他一个无所倚仗的，拿什么抢皇位？路上刺杀不得，再安排人去做了他便是！”
兄弟俩一人一句，太子这时却冷静思索，想着穆元湛与那穆常允相谈甚欢，还约着大寿之后去游山玩水，心里一时又挽了结。
大皇子北静王，七皇子穆元湛，是穆元湛有心帮北静王夺得皇位，还是穆元湛他另有所图……
***
夜色笼罩大地，沈含玉回到玉华殿时沈云歌已经垂眸站在殿外廊檐下的灯笼光下迎接。
沈含玉第一时间没有因为沈云歌与穆元湛离开这些日子发怒，而是心中忐忑地盯着沈云歌看。
她要看看，眼前的南不疑果真是她讨厌的那沈云歌么。
从额头，眉毛，甚至眼睫毛，鼻子，嘴巴，脸型……
越看越有让她幼时讨厌的那个样子。
本来五六岁的垂髫之年，本是记不住什么的，可那是她内心深处最最最讨厌的人，故像是烙在心头一样。
但她好不容易离开这么多年，她都快忘了对方的存在，可她为什么突然又回来了。
还是以这样让人不安的方式踏进侯府，又接触到她的夫君，她一定是想一步一步来抢她沈含玉的一切的。
她怎么阴魂不散，她的爹爹，她的夫君，她的大小姐之位只属于她沈含玉自己！
她眉目抽搐着在心里咆哮。
她纵使心里再歇斯底里，可她如今长大了，再不能像幼时那般与她沈云歌明着抢，她需要讲究方式，把对方踏进深渊里再不能爬上来与她对抗。
所以眼下，她且先忍下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怒意，换一种方式对她。
她迫不及待戳破沈云歌的身世，这样一来，夫君与她便不能以王爷和陪嫁婢女的身份苟且。
她可是定安侯府的长女，是她的姐姐，堂堂定安侯府的女儿，难不成愿意给人当妾？
即便她想要抢她沈含玉这个王妃之位，那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得逞的，自己可是入了皇家玉牒，正儿八经八抬大轿娶进昭王府的王妃。
且夫君又不是不疼爱她，哪里能让她沈云歌那么轻而易举地破坏抢了去。
即便夫君有心立她为平妻，到时候她也被自己送到那恶心的郭秉文的手里。
沈含玉脑子里转了数圈，草草设想一番，随即心情又蓦然觉着舒畅，一副假模假样不可思议的模样低呼道：“你是姐姐？”
说着上前握住沈云歌的双手，“你真的是沈云歌？是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