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野别过脸,转身大步离开。
江明月的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急促的节奏。
两人走得又快又急,仿佛身后有什么脏东西。
王妈和康叔对视一眼,紧跟在二人身后,一句话也不敢说。
走前还不忘拉宋锦书一把。
王妈和康叔原本是伺候奶奶的佣人,奶奶去世以后,两人搬到沈宅来。
名义上是沈家的佣人,可谁也没把二老当佣人对待。
黑色的商务车上,气氛尴尬得可怕。
宋锦书坐在靠窗的位置,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假装看风景。
光透过车窗,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映得她眼底的情绪愈发深沉。
王妈看着宋锦书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三小姐将来有什么打算?”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小腹,隔着衣料,仿佛能感受到小生命在跳动。
把孩子生下来;把「LUmIèRE dE L'écLAt」做好;把当年福利院的事搞清楚。
这就是将来的打算。
........
周公馆。
推开朱漆雕花木门,月洞门后的前庭便落入眼底。
青砖铺就的甬道蜿蜒向前,两侧太湖石嶙峋而立,修竹数竿,竹影在粉墙黛瓦上婆娑摇曳。
檐角悬着的青铜风铃轻晃,叮咚声与回廊下锦鲤池的潺潺水声交织。
黑色迈巴赫缓缓驶入,管家福伯早已带着下人们垂手站在门口迎接。
每周五晚上,是少爷周重光回家吃饭的日子。
明德律所作为五大红圈律所之一,最重家风。
十年前,父亲周正扬接手了一件药品专利案,作为原告代理人,受到被告疯狂报复。
头版照片里,父亲白衬衫被血浸透,五处刀伤触目惊心。
“红圈律所合伙人遇袭,药品专利案黑幕待揭”。
被告方为阻止专利侵权案败诉,雇佣职业打手跟踪五个月。
终于在开庭前夜,于地下车库实施了这场精心策划的报复。
在IcU躺了整整半年后,周正扬终于捡了半条命。
仅仅是半条。
那以后,他身体多处脏器严重受损,患上严重创伤后应激障碍,只能在家休养。
厨房飘来当归炖乌鸡的香气。
周正扬坐在主位,穿着宽松的唐装,“回来了?”
母亲一个眼神,福伯立刻上前接过他的西装外套,搭在臂弯。
“嗯,今天有点工作拖住了。”
“是那帮小兔崽子在吵翻天?还是那帮老逼登在倚老卖老?”
母亲轻嗔一声,“孩子才回家,先不说工作。”
“尝尝,火候够不够?”
周重光起身,双手接过佣人手中的骨瓷汤碗,醇厚的香气扑面而来。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砚池别墅空荡荡的餐厅和毫无烟火气息的厨房。
他鬼使神差地放下餐具,低头给宋锦书发了条信息:【吃晚饭了吗?】
很快,手机屏幕亮起,【还没有,今天有点忙。】
【等我~】
宋锦书:【啊?】
【我说,让你等我~】
指尖在手机键盘上快速敲击,周重光给吴秘书发了条信息:【三分钟后,打给我,要一直打。】
三分钟,电话铃声如约响起。
周重光挂断。
电话铃声又响起,继续挂断。
电话铃声第三次响起,周重光做出一副凝重的表情。
“为什么突然变卦?”
“违约责任是什么?”
“是一定要我去?”
“别人都谈不拢吗?”
吴秘书:???我说什么了??
“律所突然有点事。”周重光猛地站起,椅子在大理石地面划出刺耳声响。
“这么急?”母亲皱眉。
“福伯,那个打包.......”
周重光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并不知道宋锦书喜欢吃什么。
“松鼠鱼、龙井虾仁、乌鸡汤、松露鹅肝和澳龙也来一点。”
他有些慌乱地报着菜名,目光扫过满桌菜肴,“把每样都装上些,今天的甜品是什么?”
福伯:“花胶炖奶。”
“这个全要了。”
周父周母面面相觑:你全要了我们吃什么?
夜风卷着桂花香灌进车内,周重光握着方向盘的手沁出薄汗。
副驾驶上摆放整齐的食盒随着车辆颠簸轻轻晃动。
电台里响起轻柔的午夜情歌。
汽车驶过一段平缓的山路,远远看过去,砚池别墅只有客厅和卧室亮着灯。
“书书,开门。”周重光抱着食盒站门外。
门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门锁转动,暖黄灯光倾泻而出。
酒红色吊带丝绸睡裙顺着锁骨蜿蜒而下,在胸前荡出两道深 V弧线。
周重光只觉喉间发紧,目光慌忙移向别处。
宋锦书倚在门框上,湿漉漉的长发随意挽起,水珠在锁骨处堆积。
“你说没吃饭……”他声音沙哑,将食盒往前递了递,“家里还有点吃剩下的,给你拿过来。”
“你来晚了哦。”
女人指尖划过食盒精致的雕花,丝绸睡裙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朱砂色的唇微微上扬,“有别的外卖先到。”
目光越过宋锦书的肩头,看到餐桌前坐着个男人。
那人背对着门,黑色衬衫袖口随意卷到手肘,露出小臂流畅的肌肉线条。
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捏着酒杯轻轻摇晃。
“要进来吗?”
宋锦书侧身让道时,吊带突然滑落半寸,“我们也才刚刚开始。”
“不必了。”
金属袖扣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
手中的食盒像是在无声地嘲笑他自作多情。
“宋小姐,打扰了。”
说罢,周重光转身就走。
宋锦书下意识伸手想要抓住他,却只抓到一片空气。
“重光。”
女人光着脚追了出去,碎石子硌进脚心,钻心的疼痛让她寸步难行。
荆棘勾住裙摆,在小腿上划出细密血痕。
眼看男人即将走进车里,宋锦书大声喊道:“周重光,你给我站住!”
“我尚不知,宋小姐是如此受人欢迎。”
食盒在手中攥得更紧,男人的声音冷得不带一丝起伏,“每次来宋小姐家,都能认识新男人。”
“周重光,你混蛋。”
呜咽声混着花园里的虫鸣,宋锦书瘫坐在石阶上。
温热的血顺着脚趾缝渗出来,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家里藏男人了?”
“你去把这个男人给我找出来!你现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