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富眉头微微皱起,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他十分了解自家二弟的脾气,深知此时若贸然开口,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王鹏神色依旧镇定自若,轻轻放下酒杯,不紧不慢地问道:“郭二叔此言究竟何意?”
“何意?”郭兴冷笑一声,眼神中带着淡淡不屑,他心底其实是瞧不上王鹏这种白丁的,所谓的诗仙转世,在看他来也多半是愚人吹捧罢了。
再说了,就算有几分诗才又怎样,还是配不上郭家。
“我郭家的女子,在未出阁之前,岂能私自与外男相见?蓉蓉今日去码头迎你,此事若传出去,岂不是要让人笑话我郭家不懂礼数?”
厅内众人神色各异,有的嘴角上扬,似在等着看一场好戏;有的则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就卷入这场纷争之中,惹祸上身。
而郭家三房和四房的人,平日里虽然没什么话语权,但怎么说也是郭家人,此刻他们纷纷停下手中的筷子,饶有兴致地坐直了身子,眼睛紧紧盯着郭兴和王鹏二人,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王鹏的表情渐渐有些绷不住了。
上半场宴会,他被自己的推测吓了个半死。
这会儿见郭二叔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还以为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要说,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没想到……
就这?
“你自家侄女跑来找我,这事儿怎么也怪不到我头上吧?难道还要我躲在船里不见人不成?”王鹏内心不负责任地吐槽着。
不过,吐槽归吐槽,他还是得给郭兴一个说法。
毕竟在这年头,礼法一事可大可小,稍有不慎就可能惹来麻烦。
他做为男人,自然不可能真的把事情往自己女人身上推。
王鹏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目光平静地扫视了一圈厅内众人,最后落在郭兴的脸上。
“礼数?”他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
“郭二叔,礼数是为庸人设的。”
“放肆!”郭兴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笑容,一声怒喝脱口而出。
他的人设就是遵礼知节,王鹏这话无异于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庸人,这让他如何能不怒?
王鹏却是不慌不忙,慢悠悠地站起身来,手中拎着酒壶,姿态狂放洒脱,对着酒壶猛灌了一大口酒,然后淡淡地说道:“郭二叔,小子向来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还望您多多担待。今日小子就斗胆献丑,作诗一首,请各位品评品评。”
说罢,他拎着酒壶大步走到大厅中央,还悄悄朝着藏在屏风后面偷看的某只大萝莉送了一记‘wink’。
王鹏再次仰头灌下一大口酒,而后朗声吟诵起来: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诗罢,整个大厅瞬间陷入一片寂静。众人皆被这首诗震撼,仿佛灵魂都被那洒脱不羁的意境所摄,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郭兴脸色铁青,嘴唇气得微微颤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首诗看似洒脱不羁,可字里行间却暗含着讥讽之意。
高门大户又如何?百年之后,不过是一抔黄土罢了。
他若出言反驳,无疑是自取其辱。
可若不反驳,便等同于默认了王鹏的狂傲。
郭富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自家这个二弟,估计被气的快吐血了。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好诗。”
声音虽不大,但在这寂静的大厅中却格外清晰。
王鹏微微一笑,目光平静地看向郭兴,说道:“郭二叔,礼数于我而言,不过是束缚我的枷锁。小子行事,只求无愧于心。”
郭兴咬牙切齿,最终只能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背影显得有些狼狈。
厅内的气氛随着郭夫人开口劝酒,再次热闹起来,仿佛刚刚的小插曲从未发生过。
郭兴回到书房后,越想越气,忍不住狠狠地将茶盏摔在地上,茶水和瓷片溅得到处都是。
“王鹏……”
他咬牙切齿,双目赤红,仿佛要喷出火来。
其实,王鹏若用其他办法驳斥他的话,也不至于让他如此生气。
实在是这首《桃花庵歌》写得太好了,好到足以流传千古的程度。
如此一来,他郭兴也定会因为今日之事一同被后人铭记。
那“古板庸人郭二郎”的批注怕是也要名留青史了,这简直比直接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平息了会儿怒火后,他提笔疾书,将今日之事添油加醋地写成密信,派人送往晋王府。
作为暗中的铁杆晋王系,他深知晋王一直想拉拢郭家。若能借助晋王的力量除掉王鹏,不仅能泄他心头之恨,还能让他在与大房的争斗中占据上风。
让他明面上自己出手,他是不敢的。
毕竟王鹏怎么说也是家主和老祖宗都认可的准女婿,他一旦出手,定会落得个兄弟阋墙、以大欺小的骂名。
与此同时,三皇子府邸内。
“王鹏到了?”三皇子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佩,眼神冰冷如霜。
玉佩在他修长的指间翻转,反射着微弱的灯芒,却丝毫掩不住他眼中透出的彻骨寒意。
“是。”侍卫垂首低声道,声音低沉而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