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嗤笑着坐在上首,瞧着两个跪在地上的儿子。
三皇子伏低了身子,姿态谦卑而乖驯,开口却是语出惊人。
“父皇,儿臣恳请您.........退位!”
三皇子锐利的眼眸直直向上看去,令皇帝心惊。
一个两个都敢违抗他忤逆他!真是反了天了!
“父皇,您霸占这个位置太久,难免让人心生不满。
知道为何您身子那么久都调养不好吗?是皇后指使大公主和四皇子,长年累月给您下蠹啊!”
席长靖不再掩饰,站起身走近皇帝。
“你的人已经被我控制住了,记住,我从来不是凡夫俗子。”
“席道长,何必废话呢?”
三皇子站起身,让一旁太监取出空白诏书。
“外头已经被四皇子给包围了,他决定今日逼宫。那个人已经走到穷途末路,被您打压到无法喘息了。
父皇,相比之下我的态度可更好些........”
“这么多年,您养蛊一般让我们争斗,我装模作样才勉强走到今天这一步。”
“与其让有谋害之心的皇后一派上位,不如就让我上位好了。”
皇帝坐在椅子上,泄了力道。
一个新儿子似是棋子,实则游离在棋局外。
一个儿子表面崇敬,实则背地里暗暗谋划蛰伏。
一个儿子本是被他信赖的,如今却在外想要弑父上位。
还有一个,一心只想玩乐,今朝有酒今朝醉。
至于贵妃,他久久不让贵妃有孕,那个小皇子又是怎么来的呢?
皇帝猛地喷出一口血来,罢了,他已经无力再去抗争了。
遗诏上慢慢有了字迹,笔停下的那一刻,皇帝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皇帝死了,眼睁睁死在两个儿子面前,在场却无人动容。
“众人随我一起,清君侧,缴叛党!”
三皇子一声令下,军队便和谋逆的四皇子一派打起来。
席长靖和三皇子站在高处观察局势,“这龙吟剑的流言,其实也有我做推手,不过你都要走了,就别怪我了呗。”
三皇子嘻嘻笑着,他从锦盒里取出剑。
“其实这把剑是前前前任国师带来的,说是身负龙气之人可以驱使。
但我们皇室每一个都觉得驱使起来不顺手,逐渐就用作祭祀之剑了。”
“如今,我把它赠给你,还有你师尊的消息。”
席长靖一手接剑,一手接纸条。
上头写道:国师一众人早早就向皇帝请辞离去,温琼之可能就混在他们的队伍里。
席长靖顿时明白了,是灵界山!
他们要抛下自己离开!
席长靖匆匆追出去,暗地里走出一个女子,朝三皇子询问道,“殿下,您会安然放他离去吗?”
“看他自己咯。”
他不是什么会仙法的修士吗?想必能应付自己准备的人手。
“再说了,只要他不再回皇都,那些人就不会出手。”
三皇子转身看向那女子,“你可是我的军师,有什么想要的吗?”
“殿下,我自始至终只要国师之位哦~”
三皇子眸色暗了几瞬,默默无言地想将她搂进怀,却被拒绝。
“殿下,我虽然是天机阁里离经叛道之人,但也是有追求有能力的,和那席长靖一般无二。
但我也知足,国师一职足矣。”
三皇子莫名拂袖离去,那女子也暗地翻了白眼。
早知道就去给师兄、师姑、师伯他们送行了,搁这演戏可真无聊。
这狗男人天天脑补别人对他爱而不得,想得可真美!
要不是为了考核,她才不会留下来。
等到皇位交替,这考核才能结束,她可真想知道这三皇子的位置能坐多久.......
————
席长靖打包好自己的包袱,一路追出去。
他半路从打斗的那两派人里抢过了一匹马,往京城郊外疾驰。
天机阁的马车内,宇文典还在被乔家姐弟训话呢,却被突然拦下。
席长靖气喘吁吁掀开车帘,没见到温琼之在里面。
被骗了.........
“师尊呢?我师尊呢?”
乔冠英瞧着席长靖几近疯魔的状态,立刻一道灵力打入他的识海。
“席道友,此次凡俗界之行,既是你的缘,也是你的劫。不如回城内瞧瞧吧,等你彻底醒悟,就能上路了。”
什么?
席长靖眼睛赤红,差点就生了心魔,却被乔冠英的举动压了下来。
他放下来车帘,让他们离开,马车便在视线里一点点化为无形。
乔冠英和乔秀君注意到了某处,不约而同地嘴角勾起。
而席长靖恍惚想着,城内?怎么会在城内?在哪?
席长靖又急忙往回赶,却被一队人给埋伏。
“滚啊!都给我滚!”
他手持龙吟剑愈杀愈狠,在即将杀尽最后一人时,一阵穿透人心的唢呐声在不远处响起。
是杜家。
“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我只是前来尽孝,对那个位置无意,别让他再来招惹我!”
他不能再多造杀业了.......
一定是被凡俗界浸染了身心,他才会变得不像自己。
席长靖久违地掐了净尘诀洗去身上血污,许久不用,他居然都有些生疏了。
但很快,席长靖收拾妥当后进到了杜家。
杜家长子诧异地看向他,很意外他的到来。
“阿靖?”
席长靖没有理会,而是疲惫地走到堂内,两口棺材摆在中央,一具是老将军,一具是老夫人。
“我们家为了小妹,为了这么个信念,明里暗里都做了许多事。
他们二老强撑了许多年,如今真相大白,终于放松了精神。
可是,他们再也支撑不住苍老的身躯,骤然离世了。”
席长靖瞬间明了,自己最后一个关卡就在此处。
他脑海涌现起这段时间自己的所作所为,他错过了师尊,错过了杜家二老,错失了自己的初衷。
三皇子那边得知杜家二老忽然离世,也得知了席长靖回来奔丧的消息,便没有再继续试探下去。
他知道,席长靖没找到自己的师尊,失去了杜家的后盾,也失去了夺嫡的机会,也失去了仙门的支持,不足为惧。
杜家的坟区里多了两个墓碑,三块墓碑依偎在一起,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相聚。
席长靖跟在杜家人身边郑重磕头,回去的路上杜家长子提及玉道长。
“你师尊怎得不过来?”
“我得意忹为,把师尊气走了.........”
长子莫名其妙看向一侧,想说的话没能说出口。
接下来几日,席长靖帮着杜家打理二老的房间,还收拾出了母亲杜嘉芝的遗物。
“长靖啊,你的前途不在此处,我们也知道留不住你。唯一能给你的念想,就是些小妹的字和画卷了。
自去奔赴前程吧。”
杜家长子能看出席长靖的焦躁,而席长靖以为自己完成某些事就能得到新的线索。
可是,温琼之依旧没有出现。
如今大舅舅点出这话,席长靖这才惊觉,乔冠英指的或许压根不是温琼之,而是他自己的因果。
“多谢舅舅指点。”
席长靖双手接过母亲的遗物,装进自己的行囊。
他是如何来的,就如何走。
除了实在的银票和干粮,他把其他的值钱物品都留给了杜家。
席长靖准备渡过灵界山,到修仙界等候师尊,顺便重走一遍当年路。
杜家长子和次子在门口相送,默契地朝远处点头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