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悬了三秒，通话记录里那个陌生号码还在跳动，像根细针扎着他的视网膜。
系统界面的红光在他瞳孔里投下阴影，\"安置区b栋302\"这几个字随着心跳一下下撞进太阳穴——半小时前散会时张局长拍着他肩膀说\"小林这次干得漂亮\"的热乎劲，此刻全被这通电话浇成了冰渣。
他把文件袋往桌上一搁，牛皮纸边角擦过桌面发出刺啦声。
抽屉里张奶奶硬塞的枣子还裹着旧报纸，甜香混着办公室里常年不散的油墨味涌上来，恍惚间他又看见二十年前的场景：父亲蹲在旧办公桌前翻档案，背影像座压不垮的山，\"昭昭，老百姓的事，要往深里抠。\"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顾轻语的微信弹窗：\"刚在区政府门口蹲到王强的马仔，鬼鬼祟祟拍安置区公告栏。
要照片不？\"
林昭手指快速敲键盘：\"来我办公室，十分钟。\"
转身时西装袖口擦过桌角，那本老笔记本\"啪\"地滑出来，封皮上父亲的钢笔字有些模糊——\"政策是刀，握刀的手要稳\"。
他捏着笔记本边缘，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检测到目标人物顾轻语进入办公大楼，情绪值+15（关心）。\"
顾轻语推门进来时带着股风，浅蓝衬衫下摆歪在牛仔裤外，相机挂在脖子上晃荡。\"林科员这么急召我？\"她踮脚去够他桌上的枣子，发梢扫过他手背，\"该不会是...有人要请我喝奶茶赔罪？
上次暗访黑网吧你拦着我，害我没拍到关键画面。\"
林昭把手机通话记录推过去。
顾轻语的笑僵在嘴角，指尖划过\"未知号码\"四个字，忽然伸手按住他手背：\"这号码我查过，前天青开区拆迁办主任老周的手机也收到过类似威胁。\"她从帆布袋里掏出个U盘，\"我黑进了通讯基站，定位到通话地点在...安置区b栋楼下的便利店。\"
办公室的空调突然\"嗡\"地响起来，林昭感觉后颈发凉。
他翻开老笔记本，系统弹出的政策推演界面上，\"安置区产权纠纷\"的风险指数正从47%飙升到82%。\"张局明天要去安置区剪彩，\"他捏着笔在本子上画圈，\"如果b栋302的产权有问题，剪彩现场可能出乱子。\"
顾轻语的相机\"咔嚓\"一声，镜头对准了他笔下的圈圈点点：\"需要我曝光吗？
现在发稿还来得及。\"
\"再等等。\"林昭按住她举相机的手，触到她手腕上细细的汗，\"我需要更实的证据。\"他想起老陈下午说的\"产权争议\"，想起苏绾团队待命的承诺，忽然抓起外套，\"跟我去档案馆，查b栋302的原始产权登记。\"
档案馆的日光灯白得刺眼，管理员老李头看见林昭就直搓手：\"小林啊，你要查的那套房子...上午有个穿黑西装的人也来问过。\"他从铁皮柜里抽出泛黄的档案袋，封条边缘有新鲜的胶水痕迹，\"说是区里的督查组，我这老眼昏花的...\"
林昭抽出房产证复印件，瞳孔骤然收缩——房产所有人\"李建国\"的签名，和二十年前父亲办公室里那封举报信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系统提示音炸响：\"检测到关键人物关联（李建国，已故，原青开区管委会主任，2003年因受贿案自杀）。\"
\"有人改了档案。\"顾轻语凑过来看，指甲尖点着复印件边缘的细微折痕，\"原件应该在房管局备份，我有个同学在那边当实习生...\"
手机在这时震动，苏绾的号码跳出来，尾音上挑的声音裹着香水味钻进来：\"林科员，我刚在法院调阅了近三年的房产纠纷案卷——安置区b栋302去年打过三场官司，原告都是同一个人，最后全撤诉了。\"她轻笑一声，\"撤诉理由挺有意思，说是'和开发商达成和解'。\"
林昭把房产证复印件拍在桌上，纸页发出脆响。
老李头吓得缩了缩脖子，抱着档案袋退到门边，钥匙串在裤腰上叮当作响。\"苏律师，\"他压着嗓子，\"能查到这三场官司的代理律师是谁吗？\"
\"已经在查了。\"苏绾的高跟鞋声从电话那头传来，应该是在律所走廊，\"另外...我让人查了来电号码的机主，是个空号，但信号源最后消失在...明远集团的地下停车场。\"
明远集团？
林昭想起陆明鸢上次为开发区土地审批拍桌子的模样，她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手指敲着他的方案，\"林科员，你这政策要是真落地，明远至少损失三千万。\"可系统当时分析她的人性图谱，标注的利益诉求是\"合规扩张\"，不是\"暗中使绊\"。
顾轻语的相机突然亮起闪光灯，她举着手机屏幕冲他晃：\"快看！
云州论坛有条新帖，标题是《安置区b栋302，二十年前的血钱房》。\"帖子里附着张模糊的老照片，穿中山装的男人站在未完工的楼前，正是档案里的李建国。
\"有人在推波助澜。\"林昭捏了捏发酸的鼻梁，系统界面的危机预警模块突然亮起，红色字体滚动：\"48小时内可能发生群体事件，建议立即锁定关键证据。\"
顾轻语把相机挂回脖子，发绳散了也顾不上理，马尾辫乱蓬蓬翘着：\"我去联系发帖人，你去房管局调原件。\"她推了他一把，\"记得给我带奶茶，三分糖加波霸。\"
苏绾的电话又打进来，背景音换成了打印机的嗡鸣：\"查到了，三场官司的代理律师都是...青阳区副区长赵永年的小舅子。\"她的声音沉下来，\"林昭，赵永年分管城建，安置区的工程招标他批的字。\"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沈清欢的声音从门外飘进来：\"林科员，张局让你去他办公室，说安置区剪彩流程要再对一遍。\"
林昭把老笔记本塞进怀里，金属搭扣硌得肋骨生疼。
他望着顾轻语跑远的背影，看她在楼梯口回头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又想起苏绾说\"我在律所等你\"时，尾音里藏着的那丝紧绷——这把火已经烧起来了，可他知道，真正的火星还埋在b栋302的水泥墙里。
张局长办公室的灯光从门缝漏出来，像道金色的剑。
林昭整理了下西装领口，指尖触到沈清欢早上用粘毛器粘过的地方，还留着淡淡的柠檬香。
他深吸口气，抬脚迈进光里——有些事，总得在天亮前挖个清楚。
而此刻的安置区b栋302，拉着褪色的红布窗帘，窗台上放着束新鲜的白菊。
墙角的老鼠突然窜过，撞翻了半瓶未干的红漆，在地面拖出条歪歪扭扭的线，像道没写完的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