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证会当天，阶梯会议室的空调开得太足，林昭坐在主席台前，后颈被冷风刮得发紧。
他望着台下乌泱泱的人群——家长攥着皱巴巴的购房合同，中介缩在最后排交头接耳，李明杰坐在第二排最中间，西装熨得笔挺，正慢条斯理转着钢笔。
\"下面，请家长代表王建国先生发言。\"主持人话音刚落，后排传来椅子拖地的声响。
老王从第三排站起来时，林昭看见他裤腿沾着星点泥渍——那是今早冒雨来区政府的痕迹。
老人攥着发言稿的手在抖，指节泛白，发言稿边缘被汗浸得卷了边：\"各位领导，我是王建国，儿子去年转学到城乡结合部小学......\"
台下忽然安静。
林昭注意到李明杰的钢笔停了，笔尖在笔记本上戳出个洞。
\"为了进实验二小，我和老伴把住了三十年的老房子卖了，凑了一百八十万买'学区房'。\"老王喉结滚动两下，声音突然哽咽，\"结果交房那天才知道，那房子根本不在学区划片里！
中介说'政策会变'，可我儿子等不起啊......\"
会议室后排传来抽噎声。
有位穿蓝布衫的大妈猛地站起来：\"我家也是！
交了定金中介就改口，说'教育局有内部文件'——哪有什么文件？
都是骗人的！\"
林昭的指尖在桌下轻轻敲了敲，这是和顾轻语约好的暗号。
投影仪\"咔嗒\"一声亮起。
顾轻语和赵记者拍的影像开始播放：画面里，中介坐在装修豪华的办公室，对着镜头比出三根手指：\"多花三十万，我能让你家孩子进实验二小——区里管教育的李主任打了招呼的。\"下一幕是位母亲蹲在空房门口哭，墙上\"学区房\"的红漆还没干透：\"这房子连厕所都漏水，可我想着孩子......\"
\"啪！\"李明杰的钢笔摔在地上。
林昭余光瞥见他脖颈涨红，右手死死攥住西装下摆，指缝里露出半截金表——那是上周金巢地产老总在酒局上送的，系统人性图谱早标注过。
\"各位，\"李明杰猛地站起来，椅子撞在后排桌角发出闷响，\"这只是个别中介的违规操作，属于市场行为......\"
\"市场行为？\"林昭按住投影仪遥控器，新的画面切了出来——系统生成的\"学区房价格波动与政策调整关联图\"在白墙上投下蓝光，\"去年三月，区教育局发布划片征求意见稿，当月周边房价暴涨37%；征求意见稿撤回的第二天，房价跌了19%。\"他拿起激光笔，光点停在\"意见稿起草人：李明杰\"的标注上，\"李主任，这也是市场行为？\"
会议室炸开了锅。
有家长拍着桌子喊\"查他\"，中介们缩成一团交头接耳，连主持人都忘了敲话筒。
李明杰的额头沁出冷汗，喉结上下滚动，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系统早扫描过他的微表情：心虚时会摸耳垂，此刻他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揪着耳垂上的金耳钉。
\"根据现有证据，\"张主任突然站起来，声音比平时高了两度，\"我将向上级部门申请成立专项调查组。\"
\"咔嚓咔嚓\"，闪光灯连成一片。
顾轻语举着相机挤到前排，镜头对准李明杰青白的脸。
林昭看见他右手抖得厉害，试图去捡地上的钢笔，却碰翻了茶杯，深褐色的茶水在笔记本上晕开，正好盖住\"金巢地产\"四个字——和昨天沈清欢咖啡渍盖掉\"李明杰\"三个字的位置，分毫不差。
\"我、我还有事......\"李明杰扯松领带，撞翻椅子跌跌撞撞往外走。
经过林昭身边时，他压低声音，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会后悔的。\"
林昭望着他踉跄的背影，系统危机预警模块突然闪过黄光——但这次，他没再像从前那样心跳加速。
当晚十点，林昭刚到家，手机在茶几上震动起来。
匿名短信只有七个字：\"你这是在玩火。\"
他靠在沙发上笑了，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出：\"我只是想让孩子们有个公平的起点。\"发送键按下的瞬间，系统界面自动弹出任务进度：【完成度78%】。
蓝色进度条上，\"学区房事件\"的标签正在闪烁，旁边新跳出一行小字：【下一阶段任务：追踪资本链条】。
次日清晨，门铃响得很急。
顾轻语抱着一摞报纸挤进来，发梢还沾着露水：\"看头版！\"
《青阳学区房案发酵：资本与权力共舞下的教育困局》，标题用了加粗黑体。
林昭翻到内页，照片里李明杰弯腰捡钢笔的模样清晰可见，配文写着：\"当教育成为资本游戏的筹码，谁在为孩子们的未来买单？\"
\"赵姐说，有中介昨晚打电话自首了。\"顾轻语晃了晃手机，\"还提到金巢地产每月给区里某些人送购物卡......\"
林昭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系统城市发展模块突然弹出新的推演图：图中心是\"专项调查组\"，向外延伸出\"中介口供地产账目教育文件\"三条线，最终汇聚成\"改革方案\"四个字，概率标注：92%。
他摸出钢笔，在报纸标题旁画了个圈。
墨迹未干，手机又震了——是沈清欢的消息：\"张主任说，调查组今天下午开会，需要你准备系统生成的关联图。\"
晨光漫进来，落在钢笔尖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林昭望着屏幕上的任务进度，手指轻轻按在\"78%\"的数字上。
这场仗，确实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