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比槐周全地接待好杭州府来的信使后,怀揣着那份仿佛重逾千斤的喜讯,一刻也不敢耽搁,匆匆朝着松阳县李宪知县的衙门赶去。
一路上,他的思绪如脱缰之马,满心皆是对此次突如其来的晋升的好奇与惊叹。
嫡女安陵容出行杭州府前,确曾与他提及要参加江南刺绣大会,当时,他不过当作女儿对刺绣的热衷,是一场平常的技艺切磋。
未曾料想,这看似平常的举动,竟如同一颗投入湖面的巨石,在他的仕途上激起千层浪,让他获此擢升,且是进入杭州府织造局这般实权在握的部门。
想到此处,他的心剧烈跳动起来,激动的情绪如同潮水般在心中翻涌。
除此之外,杭州府信使带来消息中,妻子林秀更是获封七品孺人,女儿安陵容亦得宫中赏赐,心中不禁疑窦丛生。
他对妻子林秀再是了解不过,知晓她生性内敛,向来不喜张扬,断不会主动去做出这般惹人注目的事。
如此一来,这背后的缘由,怕是与女儿安陵容脱不了干系。
安比槐暗自思忖,心中渐生忧虑。
他深知,这突如其来的恩宠,看似风光无限,实则暗藏玄机。女儿究竟做了何事,能引得圣上如此垂青?
这其中是否另有隐情?他越想越觉得此事不简单,内心的不安如涟漪般层层扩散。
“看来,往后得对女儿多上些心才是。这恩宠若是应对得当,或许能成为家族兴旺的契机;可若是稍有差池,只怕会惹来祸端。”
思索间安比槐便已来到李宪知县的衙门前,他三步并作两步,径直走入县衙。
见到李宪知县,安比槐不及寒暄,急忙从怀中掏出信使所给的信,语气急切又兴奋:“李兄,你瞧瞧这!”
“圣上隆恩,竟擢升我为杭州府织造局司库,这不,杭州府信使刚把消息带到。”
李宪知县听闻,赶忙接过信仔细查看,看完后,脸上立刻堆满笑容,拱手祝贺道:“哎呀呀,安兄,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恭喜恭喜啊!这杭州府织造局司库一职,多少人梦寐以求,安兄此番真是平步青云呐!”
安比槐回礼,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喜悦,又略带忧虑地说道:“李兄过誉了。只是这接旨之事重大,丝毫马虎不得。”
“我刚接待完信使,这便赶来与李兄商议。咱们得尽快把接旨亭搭建起来,还得准备其他一应事宜,可不能出半分差错。”
李宪知县点头称是,神色认真起来:“安兄所言极是。接旨乃头等大事,容不得丝毫懈怠。”
“搭建接旨亭,我这便安排下去,定选那宽敞、庄重之地,以显我等对圣上旨意的敬重。”
“至于其他准备事宜,咱们也得好好合计合计,一项一项列出来,确保万无一失。”
安比槐感激地看着李宪知县:“李兄如此仗义,安某感激不尽。”
“此次晋升,实乃意外之喜,我更应谨慎对待。往后还望李兄多多关照啊。”
李宪知县拍了拍安比槐的肩膀:“安兄说的哪里话,你我同在官场,理当相互帮衬。这接旨之事,咱们携手办好便是。”
随后,二人便坐在桌前,就搭建接旨亭的选址、用料,以及接旨仪式的各项流程、人员安排等诸多事宜。
展开了细致入微的商讨,每一个细节都反复斟酌,力求做到尽善尽美。
康熙六十年八月初十,墨色还未完全从天际褪去,卯时的钟声尚在沉睡之中,安陵容与母亲林秀便已早早来到杭州府精心搭建的接旨台附近。
四周静谧非常,唯有远处传来几声悠长的更鼓声,仿佛在轻轻诉说着黎明前的宁静。
林秀身着杭州府加急改制的七品命妇朝服,那服饰剪裁精致,用料考究,绣工细腻的花鸟纹路在朦胧月色下隐隐闪烁,透着一股端庄与华贵。
每一处褶皱,每一道丝线,似乎都在彰显着皇家的恩宠。
新搭建的接旨台周边,杭州府辖内的官员们大多已在此静静候着。
此次接旨,因规模所限,仅有杭州府府正与主要涉及的杭州织造局等属官参与,却依旧透着一股庄严肃穆的氛围。
官员们身着整齐的官服,神色恭敬,静静伫立在原地,仿佛一尊尊雕像,唯有偶尔闪烁的目光,透露出他们内心的一丝期待。
安陵容微微仰头,目光望向那尚未破晓的天空,心中思绪万千。
她深知,这道旨意,不仅是对父亲官位的擢升,更是家族命运转折的关键。
母亲站在她身旁,微微颤抖的双手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与激动。
“容儿,”林秀轻声唤道,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轻轻回荡,“今日,可是咱们家的大日子,切不可失了礼数。”
安陵容转头,看着母亲,目光坚定而温柔:“母亲放心,女儿明白。这一切,皆仰仗圣上的隆恩与家族的福泽。”
母女二人的对话,如同一缕微风,轻轻拂过这片等待的人群,却又瞬间融入那凝重的氛围之中。
众人都在静静等待着,等待着黎明的曙光,也等待着那道改变许多人命运的旨意。
辰初三刻(8:45)左右,天空已彻底明朗,湛蓝如宝石,阳光洋洋洒洒地倾落人间。
此时,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接旨台周遭那略显凝重的静谧。
但见内务府的太监们,身着整齐鲜亮的服饰,神色庄重,簇拥着一位手捧圣旨的宣旨太监,缓缓踏入场内。
众人的目光,瞬间如磁石般,紧紧吸附在那太监手中的圣旨之上。
只见那圣旨,两端精织银龙纹,栩栩如生,似欲腾空而起,彰显着皇家无上的威严与尊崇。
中央处,“奉天敕命”四个篆字,笔力苍劲,古朴而庄重,仿佛在诉说着圣上旨意的神圣不可侵犯。
这七品敕命,选用纯白绫为底,质地细腻柔滑,在阳光的映照下,泛出柔和的光泽,宛如天边那一抹纯净的云朵。
而其轴头,乃是角质所制,温润而有质感,锦面之上,精心绣饰的葵花纹,疏密有致,每一朵花瓣都仿佛蕴含着生命的灵动,为这道圣旨更添几分典雅与华贵。
安陵容与母亲林秀,以及在场的诸位官员,皆赶忙整齐跪地。